第一場春雨剛剛下過,短暫而急促。
天空前一刻還雷霆閃耀、大雨傾盆,下一刻溫馨的陽光便帶著清新的空氣遍灑大地,那雨像是擎天巨人打過的一個噴嚏,轟鳴而來,霎時而去。
在豬灣通往加蘭諾市的其中一條道路上,一匹健壯的牡馬從遠處疾奔而來。馬蹄沿著潮濕的土路飛快的前行,踏碎了一只聽從春雷召喚而從土里鉆出的甲蟲,又踏過了一片低洼的積水,將灰黑色的臟水濺到了路邊行人的身上。
“祝你的‘驢’崴斷蹄子,再撞斷你那該死的脖子!”行人生氣的罵道。但騎手早已遠去,并不能聽到他的“祝福”。
馬上的騎手是一個高大健壯的冒險者,穿著青灰色的石化牛皮做成的皮甲。他額頭那花紋狀的刺青,彰顯著他諾德人的身份。不管他出身到底是高貴還是卑賤,也不管他究竟姓甚名誰,反正豬灣的人們都更愿意叫他——‘喂食者’,喂食者巴里特。
他是迷霧森林的寵兒,他相信自己終有一天會歸于森林的懷抱中,但那并不是現在。
不,還不是時候。
這是巴里特離開豬灣的第五天,普通的四駕馬車從豬灣出發到達加蘭諾需要至少一周的時間,騎馬其實也并不比坐馬車快上多少,畢竟只能騎一匹,人和馬都需要在旅途中進行充足的休息。而且騎馬更加受苦,車廂雖然顛簸,但比之馬背還是要好上不少的。
但是巴里特依然選擇了騎馬,無他,只是因為騎馬更加自由,而馬車一般并不會只搭載一個人。當然,你也可以選擇包下整輛馬車,享受更好的旅行,不過巴里特認為那樣做的話,還不如買下一匹馬,畢竟之后的旅程還長著呢。
這是一匹亮棕色、六歲左右的年輕公馬,它高昂雄俊,頗有活力,馱著高大的巴里特每天可以輕輕松松跑上60公里而毫不費勁,賣家信誓旦旦的聲稱它絕對有‘夢魘獸’的血統,并且要了巴里特20枚金幣的高價。
這片大陸上有些馬種確實有夢魘獸的血統,那些夢魘戰馬基本都源自同一個先祖——那是一只在魔法帝國時期被一位法師抓到并馴服成為種馬的夢魘獸,它一個獸繁衍了現在的整個夢魘戰馬種群......
不過現在巴里特胯下的這匹馬即便有夢魘血統,那也是也十分稀薄的了,已經看不出半點夢魘獸的痕跡,僅僅只是還算健壯而已。
年輕的小馬并不太聽話,總想將騎它背上的人類拋下去,然后再撒了歡的奔跑。巴里特的騎術并不出眾,他老爹是諾德皇家衛士出身,那是一種會使用多種武器、戰技出眾的重裝步兵,也同樣不善騎馬。而且諾德地區多森林、丘陵,并不適合大規模騎兵行動,是一個以步戰聞名于世的軍事強國,所以絕大多數諾德人的騎術都很泛泛。
因為騎術的關系,巴里特不得不在馬匹疾馳時握緊韁繩,再偶爾用龍皮靴子踢牡馬的肋骨,給它點苦頭吃,免得它得意忘形。
路邊的田地里播種者玉米、燕麥、大麥、以及各種豆類,其中玉米種植的尤其多。不遠處有個小型的村落,大約百戶農家的樣子。
巴里特之前從未來過這里,也不清楚這個村落的名字,如果它有的話。現在他走的這條路并不是馬車們常走的那條,但這條路更近,只不過路況不是太好,四駕馬車并不能平穩的行事,但單人騎馬卻沒太多問題。
此時離天黑尚有一段時間,但巴里特不打算再露宿荒野,而是想要找個溫暖火爐,將身上潮濕的衣物烤干,在躺在柔軟的床鋪上,慰籍下他那因為長時間騎馬而有些磨破的屁股。
巴里特翻身下馬,馬匹仰著頭,來回擺動,想從韁繩的束縛中解脫出來。他隨手給了它一巴掌,讓這個討打的家伙老實了一些。
腳下的路是由少量鵝卵石和一些碎石鋪成的,雖然不寬,但卻頗為平整。巴里特牽著他那不聽話的伙伴,沿著這條通往村莊的碎石小路向前走去。
沿途的一些農夫偶爾會停下手中的農活,起身打量下他,有些人的目光中會帶著少許的警惕,但巴里特并沒有在意。冒險者在很多人眼里和強盜、流氓沒有太大的區別,而這些農夫平日的生活中也遠離殺戮和刀劍,所以他們有這樣的表現在正常不過。
大陸承平已久,這才是絕大多數人的生活。
村莊有一道高度僅到巴里特胸部的低矮圍墻,圍墻是用稻草和黏土夯成的,只有一掌厚,巴里特懷疑自己只要稍稍用力的一腳踹上去,這道土墻就得倒塌一片。
碎石路的盡頭通向村莊的一道木質墻門,此時墻門大敞,并沒有守衛。這么說并不準確,至少一側大門的門邊上還趴著一只黃黑相間的雜毛土狗。
巴里特在大門邊猶豫了下,又朝周圍看了看,無論是村內還是村外,雖然都有人看著他,但卻并沒有人阻止他的進入。
他抬腳往村內走去,左腳剛剛邁過大門,便聽到有個嘶啞的聲音在門后響起:“如果要去豬灣,我想你是找錯了路。”
聲音一邊說著,一邊從門后走了出來。那是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年齡大約五十多歲。雖然滿臉溝壑般的皺紋讓這個人顯得要比實際更加蒼老,但他的身體看樣子倒十分硬朗。
“我并非要去豬灣,而是從那里來,想要去往加蘭諾市。”巴里特回答。他發現男人將手搭在了腰間那柄鐵劍上,劍柄上的綁帶已經破舊,末端的菱形配重也已生銹。巴里特估計這柄劍的殺傷力并不會比鋤頭和鐮刀高出多少。
男人上下打量了下巴里特,又看了看他牽著的馬匹,“想要在這里過夜?”
巴里特點點頭,“溫暖的壁爐和一碗熱湯,僅此而已,我會支付報酬的。”
“把你的銅幣留在口袋里吧,那畢竟是你用命換來的。”男人轉身朝村內走去,他朝巴里特招招手,讓他跟著自己,“冒險者?”
“是的。”
“我年輕時也是冒險者。”他拍了拍腰間的鐵劍,“迷霧森林去過么?”
“去過。”無數次。
“那個地方邪門的很,我年輕時曾跟村里的兩個伙伴一起去過那個地方,隊伍里還有七個來自別的地方的好小伙子。”男人一邊走一邊說著,“但安德魯和凱里都沒回來,到現在我都不知道他們到底是被什么東西殺害的。那里的霧太大了,安德魯消失的很突然,所有人都沒有察覺,在他之后消失的是個說話有些結巴的年輕人......”
村落不大,沒走多久巴里特就到了一戶長方形的、石木混搭的二層房屋前。房屋的旁邊還有一個畜欄,但里面并沒有牲畜。房屋的門口種著一棵頗有些年份的杏樹,淡粉色的杏花開滿了枝頭,給這個灰黃色的村莊里增加了幾分色彩。
“......我們都嚇壞了,隊長是個獨眼,他讓我們背靠著背圍成一圈,而他則游走在我們周圍。每個人都緊繃著神經,不停的打量著附近的環境。就在這時,頭頂上的冷杉樹上傳來一陣慘叫......”男人突然間,猛的回頭看向巴里特,發現后者并沒有被嚇到,而是一臉的木然。
“看得出來,你是個厲害的家伙。”他聳了下肩,繼續重復著,“我們那時都嚇壞了,所有人都朝頭頂望去,但是除了那該死的濃霧以外,什么也沒看見。正當所有人都盯著上面看時,一道白影猶如閃電一般從眾人的眼前掠過,緊接著,凱里也不見了......”
他將房門推開,朝巴里特問道,“對了,你叫什么?”
“你可以管我叫巴里特。”蠻子回答。
“巴里特?你叫巴里特?”男人皺著眉頭思索著,“我似乎在哪聽過你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