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三角城市群。
亞投行的總部。
聽完了視訊電話那頭的匯報,坐在辦公椅上的周行長,在思忖了片刻之后,表情一臉古怪地說道。
“二代可控聚變…你確定這是他的原話嗎?”
“我非常確定,”全息屏幕中,鐘子瑜點了下頭,語氣溫和地繼續說道,“雖然陸院士并非是董事長最合適的人選,但他關于二代可控核聚變的提案確實打動了我。這半個世紀以來,東亞電力除了從強壯變成臃腫之外,基本上沒有什么實質性的發展。二代可控聚變雖然聽起來讓人匪夷所思,但不管他能不能辦到,我覺得至少能給我們帶來一些不一樣的改變。”
食指在桌上輕輕碰了碰,周行長沉聲問道。
“風險呢?”
鐘子瑜繼續說道:“唯一的風險在技術層面,但即便是最壞的情況發生,也不會壞到讓人無法接受。”
辦公室里沉默了許久。
坐在辦公桌前的周行長,仿佛陷入了沉思一樣,好一會兒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大概過了五分鐘那么久,他終于像是醒來似的抬了下眼皮,看著全息視窗內的鐘子瑜,開了口。
“你做的不錯。”
“既然風險可以接受的話,我就不追究你擅作主張的事情了。”
“但你記住,保持東亞電力的股份獨立,是一切的前提。如果發現他打算將手上持有的幾家公司股份整合在一起,并游說其他股東完成合并重組…你必須阻止他。”
鐘子瑜微微頷首。
“我會這么做的。”
視訊電話結束了。
掛斷了電話的周行長肩膀微微一松,向后靠在了辦公椅上。
陸院士空降東亞電力董事長…
并且在董事會上扔出了二代可控聚變技術這么一枚重磅炸彈。
雖說風險確實可控,但事情發展到現在這一步,每一步都出乎了他的預料。
“是福是禍還真難說啊…”
有些頭疼地抬起食指按了按眉心,望著天花板自言自語了一句的他,忽然從辦公椅上坐直了起來,食指在辦公桌的桌角輕輕點了一下。
淡藍色的全息面板重新浮現,視訊電話的窗口再次打開。
看著懸浮窗內的智能助手,他用清晰的聲音說道。
“致電泛亞合作總部。”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李理事長通話。”
對于泛亞洲的人民而言,這一個月絕對是近兩年來,情緒最為跌宕起伏的兩個月。
先是N177航班被劫持,天舟號空間站先寫被撞,再然后又是陸院士忽然詐尸,整個泛亞合作所有成員國舉國歡慶他的回歸。
然而如果要說有什么比陸院士“復活”還要令泛亞洲的人民感到意外的話,那恐怕便是二代可控核聚變的立項了。
從一個世紀前醒來的老冰棍兒,一醒來就進入學術界最前沿的領域,并且挑的挑戰對象還是二代可控核聚變這種難以逾越的天塹…
不少人在聽聞了這個消息之后,第一反應都是懵逼。
至于第二反應,還是懵逼…
LSPM論壇的閑話板塊。
作為唯一一個沒有設置門檻的學術交流分區,在這里討論交流的大多是非專業的科學愛好者,或者就讀一二線高校的學生。
因為泛亞合作人口龐大的緣故,即使論壇本身很小眾,每天的流量也不小。
作為當年由陸院士親自設計的學術交流平臺,這個話題自然是繞不過LSPM這個互聯網上的學術天堂。
幾乎是消息剛剛公布的第一時間,討論的聲音便占據了整個閑話板塊。有插科打諢聊八卦內幕的,也有正兒八經討論學術問題的。
但不管討論的東西是什么,人們的情緒卻是高度一致的…
“二代可控核聚變?他不是在開玩笑吧?”
“前段時間東亞電力的總工程師在金陵大學的講座上不是才說嗎?我們距離二代可控核聚變的實現,至少還差了50年!”
“50年啊…如果從陸院士休眠的那個年代算起,對他來說得是150年了吧。”
“也不能這么算…畢竟對于陸院士那樣的妖孽來說,把這100年來的技術學通透,應該不算什么大事兒。畢竟當年盤古堆點火,他可是總設計師,對于整個聚變堆芯的設計流程,沒人比他更了解!”
“難說!這都100年過去了,他當年那個設計思路早就過時了!”
“但聰明的大腦是不會過時的,至少我還是很期待的!”
熱議著這件事情的不只是普通人,還有從事該領域研究,或者說的更直白點就是利益相關的學者們。
就在東亞電力宣布二代可控核聚變立項、以及陸院士親自擔任項目總負責人的消息公布的第一時間,LSPM論壇的虛擬討論組,便出現了一大批與“二代可控聚變”、“陸院士擔任東亞電力董事長”等等新聞相關的詞條。
尤其是關于二代可控聚變技術可行性的問題,持不同觀點的人爭論的面紅耳赤,若不是隔著網線幾乎拳腳相向,而到了最后甚至真有不少人跑游戲里約架去了。
鑒于這件事情引發的廣泛討論,泛亞電視臺的科學欄目組立刻緊跟時事地錄制了一期節目,并邀請到了一位重量級的嘉賓。
這位嘉賓不是陸舟本人,而是作為當代可控聚變技術研究領域的頂尖專家、高等研究院核工程研究所的所長張飛躍院士!
就理論這一塊而言,即便是東亞電力的總工程師,也比不上他對可控聚變技術的了解。
“張院士您好!”
對這禮貌的問候點頭示意,張院士笑著回了句說道。
“主持人好。”
主持人:“關于最近陸院士提出的要將二代可控核聚變技術作為東亞電力未來五年的重點發展方向,請問您是如何看待這件事情的?”
“很難說啊…”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張院士思索了片刻之后,回應了主持人一個友善的笑容,“經濟層面的東西我不太懂,就說我了解的吧。”
主持人點了點頭,表情認真的說。
“您請講!”
“二代可控核聚變比起一代可控可聚變,前者不但在能量的量計上高出后者一個數量級,兩者之間的成本也存在著翻天覆地的差別。”
主持人:“您可以說的更通俗點嗎?”
張院士笑了笑說。
“這么說吧,不考慮設計上的差異,到目前為止整個泛亞地區一共有三十七座采用一代可控聚變技術的聚變堆,以及十數座氘氚提煉站與數百座儲氫站。而東亞電力每年為此支付的維護費用,超過70億信用點,占到總經營成本的40。”
“而如果采用二代可控聚變技術,不但只需要一座聚變堆,就能替代掉這三十七座采用一代技術的聚變堆,甚至能量還有不少富余。”
聽到這個直觀的比喻,主持人臉上的表情瞬間變了。
一座二代聚變堆的發電量,能夠抵三十七座一代聚變堆?!
這已經不只是牛逼了!
簡直特么的開掛了好嗎!?
緊張地咽了口唾沫,那主持人用激動到顫抖的語氣,繼續問道。
“真的…有這么夸張嗎?”
“倒也不是夸張,二代可控聚變技術對于一代可控聚變技術,就和一代可控核聚變技術相對于核裂變發電一樣。要說區別在哪里,可能就是兩者之間沒有隔著聚變能的那層窗戶紙吧。”
說到這里,張院士的語氣帶上了一絲感慨。
“其實這都是小事了,關鍵還是在于二代聚變技術,能夠用月球上儲量豐富、且采集難度不高的氦三,來替代相對昂貴的氚。”
“若是想的再遠一點兒,將二代聚變技術應用到航天領域,我們的星艦不但將比現在大上不止一倍,能夠攜帶的燃料和續航里程更是將提升一個數量級。”
“哪怕是保守估計,我們的未來都將因為這項技術的誕生,而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聽著張院士口中這番驚人的話,臉上寫滿震撼的主持人,一時間竟是忘了詞。
開合著嘴,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咽了口唾沫說道。
“…那三代可控聚變技術呢?”
“三代?”張院士微微愣了下,隨即笑著說道,“那得是純氦三聚變了吧,由兩個氦三原子結合形成一個氦原子和兩個質子…而這也是看傳說中最完美的聚變公式。”
“不過,等實現了那玩意兒,得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因為張院士的發言,關于二代可控聚變的討論,被再次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峰。
不少論文如同雨后春筍般地冒了出來,站在學術的角度,開始論證起了技術的可行性,以及預期需要投入的成本。
只不過,這些論文的觀點,大多談不上樂觀。
站在感情的角度,大多數人都愿意相信,曾經為這片土地帶來光明的陸院士,會再一次的點亮更大的火炬。
然而科學是莫得感情的。
坐在自家的書房中,陸舟輕輕喝了一口2125年份的咖啡,在全息鍵盤上敲下最后一個標點,然后吩咐小艾將論文發送到了《未來》編輯部。
說起來他上一次給《未來》投的稿,還是關于ABC猜想的論文。
和老朋友們討論數學問題的一幕幕,一切都好像發生在昨天一樣。
若是不去看日歷,陸舟甚至一點感覺都沒有,上一次投稿居然已經是100年前的事情了…
(人在疫區,新聞沉重,心情壓抑,本想著多更兩章,但為消毒喝多了假酒…哎,今天就當我請假好了,和兄弟姐妹們說聲抱歉,實在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