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掛斷了。
輕輕吐出了胸中的濁氣,放下手機的陸舟,將目光投向了桌上的那疊厚厚的草稿紙,臉上不禁浮現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三十一天…這大概是我這段時間以來,閉關時間最長的一次了。”看了一眼手機鎖屏上的日歷,陸舟發出了如是的感慨。
這種感覺多久沒有過了?
久遠到他都已經快要記不清了。
自從數學等級突破LV10之后,大多數計算意義上的難題對于他而言都已經失去了意義,很多時候在看到一個數學公式時,即使是憑借數學直覺他也能夠迅速鎖定幾條可能對接下來的思考產生幫助的展開式。
而對于其他人而言,光是想象便需要耗費幾乎全部腦細胞的高維空間、以及那些抽象的微分流形,在他的面前就像是小孩子手中的積木一樣簡潔明了。
然而這一次,情況卻有些不同。
非常罕見的,在他寫下第一行算式的時候,對數學的直覺并沒有在第一時間告訴他該往哪個方向走。雜亂的線索就像是纏成一團的毛線一樣,讓人難以捋清其中的頭緒。
而隨著他不斷地更換著方法,朝著這座迷宮的深處繼續探索時,越來越多的困難和陷阱開始在他的面前展露出冰山的一角。
不止一次,陸舟懷疑過自己的猜想是否只是一個不靠譜的腦洞。
然而好在最終他沒有放棄,直到他在復平面上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微分流形,通過代數幾何統一理論的方法,將它轉換成代數形式,并引入到高維空間對應的函數表達式中,終于推開了迷宮終點前的最后一扇大門…
“一個非常典型的高位拓撲學問題,就像是龐加萊猜想一樣…”
手中的筆轉了一圈,看著草稿紙上的內容,陸舟淺淺地笑了笑,自言自語著繼續說道。
“不過它比龐加萊猜想這種純粹的數學問題困難的多,而且涉及到的東西遠遠不只是幾個微分流形或某幾類高維空間。”
“好在這是我最擅長的領域之一了。”
他最早解決的一個千禧難題,便是NS方程解的存在性問題。
當時他構造了一個名為L流形的微分流形,直接推倒了流體動力學工程師們面前的名為“多即復雜”的那堵巨墻。
到現在為止,他已經用這把武器,干掉了不少守護著財寶的巨龍了。
現在同樣是通過類似的方法,他再次干掉了一頭阻擋在人類文明與宇宙最深處奧秘之間的怪獸。
并且這只怪獸可比一般的巨龍要兇惡的多。
而被它守護的財寶,也遠比一般的千禧難題要貴重多了…
“…時空告訴物質如何運動,物質告訴時空如何彎曲。”
“n維上的粒子不會平白無故移動到n1維上,而一旦這種躍遷發生,被移動的必定不只是弦上的物質,同時還會在弦與弦之間打開一條通道。”
“而這個通道,是可以在數學意義上被定義出來的。”
看著幾乎寫滿一整面紙、以及注定改變人類文明未來命運的公式,陸舟的嘴角勾起了一絲勝利的笑容。
“…接下來就是將它輸入到電腦上了。”
這種快樂的事情,若是只有他一個人知道,未免也太無趣了點。
花了大概兩個小時的時間,陸舟將草稿紙上的證明過程重新梳理了一遍,然后以論文的格式,將它們認真地輸入到了電腦上。
《Z粒子躍遷效應對時空曲率影響》
最后擬定了論文的標題,終于完成了論文編輯工作的陸舟,將論文上傳到Arxiv上,向后靠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下有些發酸的肩膀。
“…再接下來,就是在實驗上證明我的猜測了。”
雖然物理學界不一定能夠立刻接受他的“腦洞”,但身為IMCRC的理事長,他對于如何浪費明年的經費有著絕對的權威。
尤其是在上次的Z粒子事件之后,他的權威幾乎已經沒有任何人能夠挑戰了。哪怕所有理事會成員都投反對票,IMCRC絕大多數的物理學家們也一定會站在他這一邊。
“讓我想想…在同步軌道和月球軌道上分別部署一臺‘Z粒子鐘’?不,等一下,月球和地球軌道之間的距離好像有點兒太短了,還是換成火星軌道吧。”
托運工作和“Z粒子鐘”的訂單,正好可以由月球軌道施工委員會的合作單位內部消化掉。
對于如何實現整個實驗,陸舟的心中已經有了一張完整的藍圖。
他現在只想做的只有一件事情。
那便是將自己心中的喜悅,分享給他最心愛的人…
“小艾,替我和王鵬發條消息,讓他來樓下接下我。”
是,主人。(
陸舟出門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了,等他坐上停在樓下的紫電Max時,天上已經飄起了雪花。
看了眼旁邊路燈照耀下的雪花,發動著汽車的王鵬,隨口問了句。
“這么晚了還去嗎?”
陸舟想了想,說:“十一點之前到的了嗎?”
“要不了那么久,十點半估計就夠了。”
“那就出發吧。”
約莫二十分鐘的車程,一輛紫色的轎跑停在了高新技術園區核心地段的豪華小區門口。
通過了門衛處的人臉識別門禁,撐著傘的陸舟走進了小區內,站上電梯,來到了那熟悉的門前,輕輕按下了門鈴。
很快,他聽見門的背后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接著又飄來了那熟悉的聲音。
“誰?”
“是我。”
帶著一股暖風,那扇門咣吱一聲便拉開了,緊接著那張寫滿欣喜和意外的臉,便出現在門的背后。
“你怎么突然來我這里了?都不提前說一聲…我,我都沒收拾一下,你先等等。”
忽然意識到自己現在就穿著一件睡襖,沒化妝也沒梳頭,陳玉珊下意識地就想將門關上。
好在陸舟眼疾手快,先一步把腳伸進了門里,狂汗說道。
“…你想把我擱外面凍死嗎?”
雖說外面有中央空調,想把人凍死還是有點難度的,但等她換個衣服換個妝的時間,陸舟感覺自己都可以站著睡著了。
聽到陸舟這句話,陳玉珊這時才注意到他肩頭尚未融化的雪花,臉頰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紅,小聲說道。
“我都快睡覺了,哪知道外面下雪了…趕快進來吧。”
進了屋之后,陸舟換上了拖鞋,走到了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從廚房出來的陳玉珊,端著兩杯熱牛奶走了出來,放在了茶幾上。
“外面挺冷的吧,快來喝點熱的東西吧,說起來,你的閉關結束了?”
用嘴唇試了一下,感受著那恰到好處的溫度,陸舟輕輕的喝了一口。
隨著那股暖流涌入脾胃,他感覺不只是身上的寒冷,就連自己眉宇間的疲憊,也都隨之散去了不少。
“嗯,已經結束了。”
“看來你又有什么重大的發現了。”雙手支著下巴坐在陸舟對面,那張美麗的俏臉就仿佛會發光一樣,閃爍著令人心動的光芒。
“被你發現了,”對上了那瑩瑩目光,陸舟的臉上浮起一抹笑意,忽然想到了什么,繼續說道,“我想在情人節那天,送給你一個禮物。”
一聽說情人節禮物,陳玉珊頓時興奮了起來,好奇地問道:“什么禮物?”
陸舟神秘地笑了笑。
“現在告訴你就沒有驚喜的感覺了。”
“等到了情人節那天,你自然就知道了。”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了,輕輕藏住了樹梢上的余溫,也掩去了漏出窗檐的燈火。
萬籟俱靜之下,只有那零星的路燈和車燈,與那聽不見的小夜曲,安靜地描摹著屬于夜色的輪廓。
和往常一樣,今天的夜晚與昨日沒有什么不同。
要說唯一的區別大概便是。
因為一篇忽然掛出在Arxiv上的論文,許多生活在東半球的物理學家,可能都得在輾轉反側中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