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非洲。
埃勒瓦格地區。
這里海拔較高,地處山區,淡水資源匱乏,既沒有豐富的礦藏也沒有肥沃的可耕種土壤,只有無盡的貧窮和落后。
除了極端勢力、民間武裝以及大小軍火掮客之外,幾乎沒有人會對這片不毛之地產生半點興趣。
并且即便是對這里感興趣的人,這種興趣也很少針對這片土地本身,而是針對附近尚有油水可撈的城市、村落以及人.道主義車隊駐扎點。
往常他們雖然搶劫、綁架但基本很少害人性命,附近的zf當局雖然痛恨這顆頑疾,卻又對這顆腫瘤有心無力。旁邊的鄰國雖然不止一次提出過軍事援助的申請,但出于請神容易送神難的顧慮,當局自然不可能輕易點頭。
因此,這個充斥著混亂與罪惡的三不管地帶,就這樣以一種詭異的默契維持了長達十數年的平衡,成為了滋生恐怖瘟疫的溫床。
然而,這種情況在最近卻是出現了一點意外。
大批的軍事單位開始向著該地區集結,附近城鎮的警察和民兵沿著交通干道設立檢查站和哨卡,將整個區域里里外外圍了一圈。
即使是生活在附近的野山羊,都能嗅到那漸漸彌漫在空氣中的火藥味兒,開始向著東部遷徙。
就仿佛是朝著一堆汽油桶上扔了一枚火柴一樣,已經維持了數十年穩定的埃勒瓦格地區,就像是一鍋煮沸了的開水,一瞬間沸騰了起來。
“為什么不讓這里就這么爛掉?”
站在卡茨諾將軍的旁邊,阿巴蒂上校瞇著眼睛看著不遠處的防御工事,開口說道,“反正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主體民族也不是我們的索馬里人,讓那些異族的賤民自生自滅不好嗎?”
埃勒瓦格是一顆難啃的骨頭。
即便是美軍在這里登陸,也很難在短時間將這顆腫瘤從沙漠中拔出。
當然,最主要的麻煩是活躍在當地的武裝分子根本不可能在正面戰場上與他們交鋒,而是會憑借著復雜的地形和他們展開游擊。
別說是現在他們只在這里集結了三個步兵師,就算是再翻一倍也很難占到便宜。
“因為占領這片區域的蠢貨干了一件蠢事兒,徹底惹惱了一個新的霸主。現在我們得讓東邊的那個超級大國相信,我們和這些人沒有關系。”
握著手中的望遠鏡,卡茨諾將軍老鷹般的目光中寫滿了凝重,“何況他們承諾,將支援我們收復這片區域,并且會幫助我們重建這里。”
“支援?怎么支援?空襲嗎?還是撒傳單?”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阿巴蒂上校的臉上寫滿了嘲諷。
這是所有外行在介入索馬里局勢時都會犯的錯誤。
當那些武裝分子化整為零進入到城市、小巷、深山中,就算是把附近美軍空軍基地的戰斗機全部用上,也不會產生任何的效果。
這場戰役注定不可能成功。
除了讓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地區局勢再度陷入混亂、讓其他國家看到他們在處理海外軍事沖突問題上的無能之外,不會取得任何實質性的進展。
“他們沒有詳細說明,只說了讓我們等待他們的消息,”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卡茨諾將軍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只是簡單地說道,“反正也不用我們打頭陣,我們安靜地等待就好。”
一片溝壑縱橫的丘陵上,穿著牧羊人裝扮的馬拉什用手中的望遠鏡,眺望著遠處的正規軍的駐地,眼中的神色寫滿了陰霾。
就在這個時候,一位身材健壯、背后背著把ak的男人,匍匐著腦袋從他身后的山路爬了上來,用緊張的語氣向他匯報道。
“索馬里當局至少向這里集結了三個師,看來他們是鐵了心準備收拾咱們了。”
“肯尼亞和埃塞俄比亞邊境呢?”
咽了口唾沫,那個皮膚黝黑的手下說道。
“他們已經關閉了邊境,并且增加了巡邏…”
退路已經被封死了啊…
局勢相當的嚴峻,甚至可以說已經到了生死關頭。
然而這位長著絡腮胡子的男人臉上卻非但沒有一絲害怕,反而是嘴角勾起了一絲殘忍的笑容。
他的部隊——或者說部落是盤踞在這片無主之地上的軍.閥之一,而除了他之外,這里還生活著其他許多大大小小的軍.閥。
雖然平時他們是一盤散沙,但一旦遭遇“外部力量”的入侵,或者說有誰試圖終結掉這片地區的混亂,所有活躍在這一代的武裝力量都會暫時放下矛盾,站在同一條陣線上一致對外。
馬拉什一點兒也不擔心自己可能會輸。
且不說他手上那些價值數千萬美元的軍火,就算沒有這些軍火,他也從來沒有怕過附近的三個國家的軍隊。
一旦這場戰爭被他們拖入殘酷的拉鋸戰,流離失所的難民會沖擊整個東非洲地區。同時在內外部壓力的雙管齊下之下,最先撐不住的一定是軟弱的索馬里當局。
然而就在這時候,他的心中卻是莫名升起了一絲不安的感覺。
就好像是被一頭兇猛的野獸給盯上了一樣。
忽然間意識到了什么,馬拉什猛地抬起頭,朝著天上看去。
然而那里除了一片晴空之外什么也沒有,別說是戰斗機的影子了,甚至找不到一片大塊的云。
是錯覺嗎?
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了。
忍不住捏緊了拳頭,就在馬拉什的心中開始泛起了嘀咕,猶豫著要不要先從這里撤走的時候,他忽然逆著刺目的陽光看見了幾顆黑點 那黑點黑小。
若不是來的太密集,若不是正好看著那個方向,他甚至都會將它忽略掉。
喉結上下動了動,馬拉什將手伸向了望遠鏡,嘴里下意識地念叨了一句。
“…媽的,那是什么?”
然而還沒等他這句話完全出口,劇烈的震顫便從他的腳下傳來,隨著兩公里外竄起的一道滾滾濃煙和火光,幾乎將他掀翻在了地上。
而當他站穩了身子,定睛向那個方向看去,胸中的氣血一下子沖到了腦袋上。
“不——!!!”
那里是他部署在附近的彈藥庫,里面裝著至少能夠武裝兩支游.擊隊的子彈和ied。
瞪著那沖天而起的火光,瞪大雙眼的馬拉什眼中布滿了血絲,驚恐地在天上搜尋著,試圖找到空襲究竟來自何方。
然而,敵人就好像是不存在一樣,每一顆落下的炮彈卻像是長了眼睛。
只有那不斷點亮著大地的火光,以及被精準清理掉的固定防御設施和彈藥庫,宣告了有什么東西飛在他們的頭頂,并對著他們宣泄著兇狠的火力。
馬拉什抓起對講機,用盡全身的力氣咆哮著,指揮著幸存的手下將彈藥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并且命令前線的士兵立刻散開,準備化整為零與敵方的地面部隊展開殊死搏斗。
然而,此時此刻的馬拉松并沒有意識到,第一輪的空襲只是試探性的開始。
屬于他們所有人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飄在空中的黑點終于露出了它的全部真容。
那是一座座被降落傘拴著的“黑色棺材”。
它們的體積比軌道空降兵的空降艙稍大一些,但也沒有大太多。
在空襲的掩護下,它們就像是蒲公英一樣,平穩地分散著陸在了戰場的各處,垂直部署在了地面上。
很快,在平穩著陸之后,那些鑲嵌在黑色棺材四壁外殼上的艙門紛紛打開,露出了一只只嵌在艙壁內側支架上的無人機。
信號燈幾乎是一瞬間全部點亮,伴隨著電驅動馬達的嗡鳴聲,一只只無人機就像是傾巢而出的馬蜂一樣,在衛星和地面終端的共同指引下殺入了一片狼藉的戰場。
那些無人機只比兩個成年人的巴掌大點,如果算上機翼大概有四個巴掌,底盤下方懸吊著小口徑的槍口和外露的彈夾,往往一個俯沖便能降下一片腥風血雨。
沖天而起的火光和槍口攢射的火焰,照亮了每一名武裝分子臉上的恐懼,從不知何方發起的空襲幾乎將他們部署在地面、乃至地道中的彈藥庫破壞殆盡,現在他們又不得不面對一群嗜血的“蜂群”。
想要隔著上百米打中散開的那些小家伙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而相比之下它們卻能夠憑借著靈活的身軀在戰場上來去自如。
馬拉什是知道無人機這種東西的,相比起他的大多數同胞,他因為曾經在北非以雇傭兵和美軍交手過的經歷,多少還是見過一些“世面”。
事實上想要擊落這種東西也很容易,等它們傻頭傻腦地飛進來,對著它們前進的方向一梭子過去,基本上就能打下來。
甚至連槍都不一定需要,撿個石頭說不定都可以。
然而令他驚恐萬分的是,這些無人機就好像長了腦子一樣,不但會利用掩體和他們進行交火,還知道運用簡單的火力壓制加包抄的戰術,對他們的固定防御工事進行外科手術式的清理。
就好像每一架無人機,都有一名專業的戰地工程師在后面操控…
沖天而起的火光幾乎奪取了太陽的風頭,從丘陵、戈壁、枯木林中飄起的滾滾濃煙,接入了天空的云霞。裹挾著滾滾黃沙的風卷過一片狼藉的戰場,仿佛帶上了一絲鐵銹味兒的肅殺。
不只是馬拉什在搜尋著轟炸機的蹤跡,五公里之外觀望著這場大轟炸的索馬里正規軍,還有那些在索尼、索埃邊境上嚴陣以待的邊防部隊,甚至是百公里之外的美軍基地,所有人都在拼了命地搜尋著那空襲到底是來自何方。
他們的雷達上完全沒有出現過飛機的蹤跡。
別說是飛機,連只大點的鳥兒都沒有!
炮擊?
但這怎么可能?!
世界上哪有這么準的火炮?!
而且最關鍵的是,他們是怎么找到那些彈藥庫的?!
猜的嗎?
站在前線陣地上,卡茨諾將軍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眼中已經被震撼之色填滿。
而站在他的旁邊,先前那個滿臉不信之色的阿巴蒂上校,此刻臉上的表情也同樣地寫上了呆若木雞似的震撼。
咽了口唾沫,他開口說道。
“那邊有預告空襲嗎?”
“有的…”
“你聽到戰斗機的聲音了嗎?”
“沒有…他們的航母大概還在東海。”
“什么飛機能飛這么遠?”
“不知道,別問我。”
“那…我們向前?”
“…先上車吧。”
戰斗進行到了這一步,已經沒有了任何懸念。
先前在作戰會議中討論過的應急方案,似乎一個也沒有機會用上了。
當然,這是好事兒是毫無疑問的。
甚至于,他的心中還有種強烈的預感。
這場戰爭,或許很快就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