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無常雖然被氣得胸口起伏,卻始終不敢貿然出手,因為他也知道,自己一旦動手,很可能是以一敵二、沒人幫忙的結果。
我臉色陰沉地看向了蘇悠然和童小瑤:“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蘇悠然嘆了口氣道:“現在告訴你們也無妨。這里是地獄門關押天道叛徒的地方。那邊的尸骨就是某一代半命九子。”
“你說什么?”我心里頓時翻起驚濤駭浪。
蘇悠然繼續說道:“半命九子想要逆天改命的傳說在術道當中盡人皆知。雖然多數人把它當成了笑話,但是也有人深信不疑。在那些相信半命掙命的人心里,改命就是他們的希望。這也就是為什么半命九子還能不斷延續的原因。”
“第一代半命九子逆天失敗,身死道消。最有希望再度改命的寧逆天、戰無相那一代九子還沒來得及出手逆天,就被命運擊潰,九子流亡江湖不知所蹤。”
蘇悠然指了指角落里的尸骸:“他們也是某一代半命九子,具體是哪一代并不清楚。據說,那一代的半命九子行事極為低調,他們雖然在術道之中名聲不顯,卻是命數修為最強的九子。單就命數一道而言,已經達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如果這一代九子聯手,逆天改命的幾率甚至會高過第一代九子。”
“但是,他們還沒來得及出手逆天,就被當時的地獄門一網打盡,全部擒拿。包括當時九子的族人也差點被殺光屠盡,只有少數人逃過了厄運。”
我聽到這時,忍不住沉聲問道:“當時的地獄門為什么要殺九子?”
蘇悠然說道:“天道不會允許有人不斷挑釁自己的威嚴,所以每一次九子聚齊時,都會給九子制造命劫。那一次,據說是地獄門主感應到了天道意志,才率領麾下高手傾巢而出圍剿半命道。”
“那一次,地獄門的計劃十分嚴密,不僅出動了門下全部高手,還邀請了術道當中除半命道之外所有頂尖命數宗師聯手掩飾天機,阻止半命道感應劫數。”
“按照當時的情景,半命道本應該被連根拔起,可是地獄門方面卻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竟然走漏了風聲,這才導致一部分半命道精英殺出了重圍,向地獄門展開了瘋狂報復。”
蘇悠然說到這時,轉頭看向了血無常:“你應該不知道地獄門總壇化成鬼域的原因吧?”
血無常渾身一凜:“是半命道出的手?”
“對!”蘇悠然的嘴角上勾起了一絲笑意,“地獄門夷平半命道三族,半命道就引來地獄門命劫端掉了你們的老巢。當年號稱術道第一的地獄門精英盡毀,成了喪家之犬,流離失所百余年才漸漸恢復了元氣。但是,時至今日,他們也不敢向外透露總壇大劫的真正原因,可見當時的半命道多么的可怕。”
血無常不服道:“再可怕又如何?還不是被囚禁天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蘇悠然搖頭道:“你錯了。地獄門當年就是因為忌憚半命傳人的報復,才建立天獄對半命九子囚而不殺。”
蘇悠然道:“地獄門擒下半命九子之后,并沒有立刻報復,因為那個時候,所有半命道的傳人都在逃亡,根本無法復仇。既然如此,地獄門也不敢輕易誅殺九子,才不惜重金在這里建立了天獄。”
童小瑤忽然插嘴道:“要我說,他們建立天獄是準備引剩下的半命道傳人上鉤。我可聽說,當初外面那些天柱上掛滿了半命道后人的尸體,男女老少一個都沒放過。”
蘇悠然臉色一沉道:“小瑤,現在已經不是你扮演角色的時候,有些話還是不要亂說的好。”
我看向蘇悠然道:“難不成,你所說的傳說里,還有你們的猜測?”
蘇悠然道:“我所說的,就是本門記載過的秘辛。小瑤的說法才是猜測。”
按照常理,蘇悠然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跟同伴發生分歧。可是蘇悠然不僅打斷了童小瑤,還絲毫未留臉面地對她當眾訓斥,這種做法未免讓人有些費解。
蘇悠然繼續說道:“地獄門不惜傾盡財力制造天獄之后,半命道傳人卻始終都沒對天獄發動強攻,甚至沒有接近過這片海域。”
“這并不是說半命道后人不想救援前輩,而是把救援的任務交給了我們謠門。謠門也答應要傾盡全力出手一次。”
蘇悠然道:“當時的謠門前輩誘騙了大批海盜圍攻天獄,他本人也曾經親自潛入了天獄城面見了半命九子,只可惜并沒能將九子救出。”
我皺眉道:“剛才我聽那個怒判官說,好像天獄曾經被人攻破過。既然大牢已破,半命九子為什么不逃離天獄?”
蘇悠然道:“這就是天獄最有意思,或者說最可怕的地方。其實,天獄并非不能從內部開啟,唯一的生路就在那里。”
蘇悠然指向了那座被鑲嵌在墻里的佛像:“只要天獄內部所有人齊心協力推動佛像,就能打開天獄牢門。但是只要他們九個人中有一個人存在私心,那么大牢就無法開啟。我這么說,你明白嗎?”
血無常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你說這是九人牢?”
我看向血無常道:“什么叫九人牢?”
血無常面帶愁容地解釋道:“九人牢囚禁的不止是人,也是人心。這樣說吧!我不知道你聽沒聽過他人即是地獄的理論。這個理論最早出自于一個西方的哲學家,大概的意思就是,當人事事總分成我和他,久而久之,會把自我和周圍的世界對立起來,這種對立使得人和人之間不能互信、不能相互關愛、不能相互包容,變得相互攻擊、相互咒罵、相互傷害,就是在構造地獄。”
“地獄門雖然沒有具體上的理論,卻有異曲同工的想法,那就是九人牢。他們把九個不可能綁在一起的人給弄到了一塊兒,然后又給他們留下一個看似可行的生機。”
“九個人都想活命,但是九個人又在互相猜疑,誰也不肯拼盡全力,他們就只能守著生機等死。這就是九人牢最為可怕的地方。”
血無常說到這時,臉上不由得露出恐懼。
我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地獄門果然是地獄門,想出的刑罰也匪夷所思,形同地獄。沒有經歷過九人牢的人,沒法體會出其中的恐懼。但是我完全可以想象出我們將會面臨怎樣的折磨。
換一個思路去想,人在饑餓的時候,找不到食物充饑和看得見美食卻吃不到嘴里,是兩種相似卻又完全不同的感覺。前一種是折磨,后一種是地獄。
我們現在就等于是一群能看見食物,卻吃不到嘴里的餓鬼。
童小瑤的臉色一下子蒼白到了極點:“我…我剛才都是瞎說的…”
蘇悠然忍不住搖了搖頭。
童小瑤剛才說天獄是陷阱,等于是向所有人傳達了一個信息,那就是,天獄當中本來就沒有生路。試想,誰會在設置陷阱的時候,還給獵物留一個可以逃生的出口?
她一開始的話足夠引起這些人心中的猜疑,在場的十一個人里,只要有一個人萬念俱灰放棄了逃生,我們就沒誰能走出這座天獄。
可我現在想的不是怎么走出天獄,而是當年的半命九子怎么會全都陷落在天獄之中。按照常理,半命九子師出同門,想在困境當中齊心協力逃出天獄,應該并不困難。究竟是什么事情讓他們困死在了牢房里?難道說,戰無相一直都在忌憚的那個叛徒并不是一個人,而是半命九子當中的一個支脈?
我忍不住走向了堆積在墻角的那些尸骨。
九個人的頭顱都被砍落下來,整整齊齊地擺成了一排沒有頭顱的尸身原先應該是像碼放柴火一樣被摞在了一起,現在早就腐化成了一堆碎骨。
九顆人頭沒有一顆牙齒保存完好,最少的僅僅剩下了三四顆牙齒,其余的全都斷成了碎骨那些人臨死之前不是經歷了難以忍受的折磨,就是憤怒到了極點,否則,他們不會咬斷自己的牙齒。
這時,我卻聽見葉燼說道:“蘇悠然,你剛才不是說,謠門的高手曾經潛入過天獄嗎?他后來是怎么出去?”
蘇悠然道:“我也不知道。謠門秘辛只是記載過謠門劫獄的過程,并沒寫到謠門先輩究竟用什么辦法離開了天獄。或許,師父應該知道吧…”
我搖頭道:“你師父沒想過要破九人牢,他只是負責把我們送進來,困死在這里而已。”
童小瑤厲聲道:“你胡說!師父就算是想把你困死,也不可能把我們給送進來。”
我轉頭看向了童小瑤:“你們之所以會進來,只不過是一個意外罷了。如果不是他要找的人沒能及時從天獄里出來,他會冒險把你們推進來嗎?”
童小瑤的臉色頓時又蒼白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