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仙頓時也懵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來人,給我追!不論死活,給我把他們全都拿下來!我看那丫頭渡劫之后就忘乎所以了!”
老常的話倒是提醒了我,其實郭向榮的劫數并沒過去,老天不會讓她用那種投機取巧的方式渡劫。她的人劫不僅還在,只怕還會來的更為猛烈。因為,她現在做事已經分不清對錯了,而且在把人劫往自己身上引。這就是天道在糾正命數出現的錯誤!難怪術道中有“劫可算而不可避”的說法啊!
我想到這時不由得深吸一口氣道:“他們兩個是死是活,那是后話。你想辦法把被我卸了一只膀子的徐山活著弄回來。”
常仙點頭道:“行,就算他死了,我也把他拽回陽間。都給我去找人!”
原先圍在我們附近的毒蛇紛紛游進草叢之后,我才轉身走上了山坡。臉色蒼白的路小贏坐在山坡上,目光平靜地向我看了過來:“你贏了。”
“不。”我搖頭道,“是解敬文贏了。你剛才推算的是他一個人的生路吧?你早知道他會撇下你獨自逃生?”
路小贏淡淡笑道:“知道又如何,他能逃出去就好。抱歉了,給你帶來了無窮的麻煩。”
我不得不說,路小贏很特別。無論換做是誰,被自己舍命相救的人無情拋棄,都不會顯得如此淡然。那時候的路小贏不會告訴我她的想法,我的好奇也只能是好奇。
我注視了表情平靜的路小贏良久之后才開口道:“你走吧,希望后會有期。”
路小贏的表情仍舊顯得古井不波:“那就后會有期。”
我腦子里忍不住冒出了一個極為荒唐的念頭——路小贏早知道我會放她走?她連這個都能算出來?
我覺得她是在故作平靜,可我卻偏偏在她臉上找不出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
路小贏剛剛起身,我爺的聲音就從鬼錢中傳了出來:“留下她,拷問逆天手!”
我沉聲道:“可我已經答應放她走了。”
我爺氣得破口大罵:“混賬東西!蠢貨,你簡直就是蠢貨!你放她走,能得到什么?把她留下!聽見沒有?”
路小贏眉頭一皺:“前輩不會是忘了神鬼之約吧?”
我爺咆哮道:“我不管什么神鬼之約!吳召,把她給我留下!你不聽我的話,就別認我這個爺爺!”
我聲音微沉道:“現在把她留下,搶奪逆天手,跟豺狼虎豹有什么區別?”
“你這個蠢貨!”我爺罵道,“人在江湖,就得有虎狼之心。你想憐香惜玉,還不如趕緊滾回家去抱孩子。”
我沉聲道:“你說虎狼之心?”
“對!”對方厲聲道,“人在江湖,不做虎狼就成豬羊。你要是連這點都想不明白,就不配做吳家子孫!”
我抬手摸出那枚鬼錢,扔在了地上:“你不是我爺!你究竟是誰?”
那個聲音愣了一下才怒吼道:“放你媽的屁!我不是你爺還能是誰?虧我從小把你拉扯長大,你現在連我都不認了,你這個…”
我不等對方罵完就抽出羅剎,用刀尖頂住了錢眼兒:“我最后再問你一遍,你究竟是誰?你要是還不肯說,那就不用說了!”
那個聲音像是被氣得渾身發顫:“我是你爺!”
我平靜道:“我爺教過我:人應有虎狼之膽,卻不可有虎狼之心。我故意提到‘虎狼’,就是想看看你知不知道我爺說過的話。”
那個人狂吼道:“此一時彼一時…”
我忽然一按刀柄:“別提什么此時彼時。我爺一言九鼎,說的話一輩子都不會改口。從你跟我定下賭約,我就在懷疑你不是我爺。”
“如果我爺想讓我成為只知有利不知有情的梟雄,他為什么還要一直教我江湖義氣?難道他不知道,情義在人心中根深蒂固之后,再想讓人無情就難如登天嗎?”
那人強辯道:“你的性格是前世帶過來的,我怎么教你,你能改過來嗎?”
我聲音漸漸發寒:“你不用強辯什么。不說,那就死吧!”
我按住刀柄慢慢刺向鬼錢的當口,那人聲嘶力竭的喊道:“你殺了我,鬼眼金錢就毀了,你不要吳家傳承了?”
我稍一遲疑,就聽見路小贏說道:“鬼錢壞了可以再造,吳家也不止這三枚鬼錢。”
“放屁!”那人厲聲道,“吳召,你別聽她的。你想要逆天手,她也一樣想要鬼眼錢,她是在讓你自廢功力!”
路小贏冷笑道:“你連神鬼之約都不清楚,還談什么吳家傳人?你看看這是什么。”
路小贏說話之間,從身上取出三枚用紅繩連成了一串的鬼眼金錢。單看品相和靈氣,她手中的鬼錢還要更勝一籌,唯獨不同的是,她的鬼眼金錢里感覺不到魂力的波動。
我沉聲道:“鬼錢已經有了,你可以死了。”
“別殺我!”那人終于慌了,“你殺我,就是欺師滅祖。”
我手握刀柄道:“你還有最后一次讓我相信你的機會,我的耐心有限。”
那人快速說道:“我也是吳家的人,認真算起來,你爺也得叫我一聲叔叔。鬼眼錢必須有強勢的鬼魂進駐,否則,達不到預期的效果。”
“但是鬼錢當中的鬼魂一旦不是心甘情愿地被人驅使,肯定會在關鍵時刻給吳家術士搗亂。吳家至少也有十人死在了鬼錢的推算之下。所以,用吳家自己人的魂魄進駐鬼錢才最為安全。”
“吳家人死后,要么進入鬼錢;要么就是被后人封存,等待進入鬼錢。我就是最后被吳家封存的鬼魂。”
“當初,你爺本來是想自己進入鬼錢,可是他還有所不甘,仍舊打算逆天改命。他在猶豫再三之后,才找到了我和老四。”
“我們兩個其實不愿意進入鬼錢,我們想的是轉世投胎,永遠擺脫吳家的噩運。可是你爺說,他算到了你將來會得到逆天手,只有逆天手和鬼眼錢互相配合,才能將吳家詛咒從我們身上剝離,我們來生才不會再沾術道。”
“我不相信你爺所說的話,最后他跟我們打了一賭。他說,要賭一賭你最后會不會聽他的話,砍了他的腦袋。如果,你出刀,他進鬼錢;如果,你不出手,那我們進鬼錢。結果,他贏了。”
我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也就是說,最后在密室交代后事的人,確實是我爺?”
“對!”那人道,“你是術士,難道看不出跟你說話的人究竟是不是在借尸還魂嗎?”
難怪我爺說“我們也許還會再見”。
我原以為,他是說自己藏在鬼錢里的魂魄有一天會出來,沒想到他是另有所指。難道我爺在嘗試將自己的壽數向后推遲?
應該是。那人說了,我爺不甘心向命運低頭認輸,但是他能賭的就只有延續壽命。延壽其實也是在逆天行事,只不過代價相對較輕一些罷了。
他想要延壽,就不能人魂分離,只有人魂合一才能做到延壽,否則,施法的術士就只能以不人不鬼的形式活著。
可是,我爺又說讓我不擇手段地拿到逆天手,是怎么回事兒?
當時,我爺肯定是沒把話說完。他應該也知道神鬼之約的事情,他故意不說,應該是不放心鬼錢中的那兩條魂魄。那兩條魂魄想要逆天手已經想瘋了,一旦發現了神脈傳人,勢必要逼我動手,我也肯定會發覺他們不是我爺。
我爺這么做,就是怕那兩只鬼魂會聯手騙我,想讓我早點發現其中蹊蹺,也好永絕后患。
可能連我爺都沒想到我會這么早發現鬼眼錢里的蹊蹺吧?
我手抓著長刀慢慢壓向了錢眼道:“你剛才說,你們兩只鬼魂。那另外一個鬼錢當中的魂魄不是我爹?”
“不是!”那鬼魂說道,“你二叔的魂魄進了鬼眼錢,因為他怨氣重,魂魄就強,所以他能進去。你爹當年是自愿犧牲,死前還滿懷著希望,魂魄當中少了一股戾氣,強度不夠,在進駐鬼錢時失敗了…”
我厲聲道:“那我爹怎么了?”
那鬼魂小聲道:“不清楚,你爺和你二叔都沒說過。如果他的魂魄傷得不重,可能會轉世投胎,當然也可能會當場魂飛魄散。”
雖然我對父親沒有多少印象,可是再一次聽到父親為了我寧愿赴死,心中卻一陣陣絞痛,手中刀也不自覺地往鬼錢上沉了下去。那只鬼魂頓時慘叫道:“別殺我!別!我是你祖宗,你殺我就是…”
我手中的羅剎將鬼眼金錢切成兩半兒之后,又刺進地里幾寸才算停了下來。暗綠色的鬼魂從斷開的鬼錢兩側噴射而出時,我又把第二枚鬼眼錢給扔到了地上,不等里面的鬼魂出聲就一刀劈了下去,錢中鬼魂毫無意外地魂飛魄散了。
我收刀起身之后看向了路小贏:“抱歉,剛才利用了你,你走吧!”
路小贏把手里的三枚鬼錢遞了過來:“看來,你不知道神鬼之約。這三枚鬼錢送給你,算是我們之間扯平了。等下次相見,我再告訴你神鬼之約。”
我還沒伸手,早已經消失的東老太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距離我不遠的地方:“你們恐怕沒有再見的機會了。剛才我跟那姓吳的定下了一個賭約:你們誰能在命數推算中取勝,我們就會留下另一個人的性命。”
東老太帶著絲絲殺氣慢悠悠地說道:“他雖然贏了你,卻毀了自己的鬼錢。他算命的功夫廢了,所以你贏了。按照約定,他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