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上次在清河鎮殺死造紙坊的幫工,搶奪造紙術的事情!”蒙云臉色漲紅的說。
“那件事已經過去了,何必又來賠罪,我還以為你今天是來還錢的!”陳旭無所謂的說。
“五十萬錢太多,蒙云暫時還還不上,還請清河侯暫緩幾個月,開春之后我一定會還!”蒙云更加面紅耳赤。
“不可能吧?”陳旭驚訝的放下茶杯,“我可聽說你的造紙廠去年就已經開始制作麻漿紙了,而且我前幾日還去你們紙廠看過,上千工奴數百匠工,每天生產的紙張數都數不清楚,如今莫說是咸陽了,幾乎大秦所有的郡縣都已經開始普及使用麻漿紙,你怎么會沒錢?”
“清河侯有所不知!”蒙云幽幽的吐了一口氣,帶著滿臉的惆悵瞅了陳旭一眼,而且眼神還略帶著一絲淡淡的幽怨。
臥槽,這是啥眼神兒?
陳旭強忍著把茶杯砸到蒙云臉上的沖動,緊緊的捏著茶杯吹了一下茶葉說:“蒙公子直說吧,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是個山村野人,缺錢!”
“我從清河侯那里得到造紙術,回來后被我父親交給了始皇陛下,現在城外的那個造紙工坊隸屬于匠作少府,不過陛下給我補缺了一個左校令職務,專門管理造紙工坊,一年官秩六百石,那五十萬錢三年之內我的確還不上,所以今日前來便是希望侯爺能夠寬限時日,我一定會想辦法還上的!”蒙云很忐忑的說。
“你俸祿才六百石,你算過沒有,就算你不吃不喝打算子子孫孫還到什么年月,恐怕你是打算熬死我然后剩下不想還了是吧?”陳旭撇撇嘴很沒品位的說。
蒙云白皙的臉上已經看不到一點兒白色了,通紅如血,端著茶杯都不知道怎么開口,他完全不適應陳旭這種說話方式,非常的刻薄和打擊人。
“既然清河侯不愿寬限時日,蒙云也無錢歸還,只有以死謝罪,人死債滅,還望清河侯不要為難我父親,也不要把此事捅到陛下耳中去!”沉默許久之后蒙云下炕對著陳旭深深一禮到地。
我去,你特么的太狠了吧,五十萬錢就值得要死要活?
陳旭臉皮忍不住使勁兒抽抽幾下跳下炕一把抓住失魂落魄要離開的蒙云,“蒙公子,你死了你爹不會找我麻煩吧?”
“不會,這就是父親讓我這么說的!”蒙云呆呆的說。
一聽蒙云的話,陳旭就知道這筆賬可能這輩子都要不到了。
就像當時雉縣縣尉房寬所說,當初殺死牛小四的不過是蒙云的侍衛,如果真的追究起來,蒙云可以說屁事都不會有,雖然后來自己逼迫蒙云寫下了一紙口供并且簽字畫押,但這種事卻是一個拿不上臺面的東西,一個大秦帝國的上卿可不是這樣一張口供就能搬到的,而蒙氏深受秦始皇的喜歡,蒙恬掌控三十萬秦軍在西北監控百萬降卒修建長城墾荒戍邊,那就是大秦抵抗匈奴和胡人的基石,誰都無法撼動,而蒙毅身為御史大夫監視天下官吏,完全是秦始皇手下忠心耿耿的一頭忠犬,大秦也才能如此穩固。
因此即便是撕破臉拿出蒙云的口供,秦始皇也不會把蒙毅怎么樣,相反用這張口供和欠條逼死蒙云之后,自己在秦始皇心目中也會產生一絲裂隙。
更重要的是,這對自己沒有任何好處。
只會在朝堂之上平添一個強大的敵人。
眼下已經有了一個對自己恨之入骨的趙高了,再添一個蒙毅…
陳旭感覺自己的下場可能有些凄慘,仙家弟子這個身份并不牢靠,想要在大秦立足,最后靠的還是本事,靠的是人脈,靠的皇帝的是信任,靠的是朋友圈。
而蒙毅就像一個老狐貍一樣,直接就用這招釜底抽薪的計策,用兒子的死來逼迫陳旭徹底放棄賠償。
而且陳旭還不得不接受。
“蒙公子說笑了,五十萬錢而已,還不上就還不上吧,何必尋死,那造紙之術反正也沒落在你手上,我寬限蒙公子幾年也無所謂!”陳旭笑著說。
“真的?”蒙云木木呆呆的臉上多出來一絲神采。
“真的真的,比珍珠還真!”陳旭連連點頭,“蒙公子暫且放心回去回復御史大夫,明日旭親自登門拜訪!”
“好好多謝侯爺!”蒙云終于從失魂落魄中清醒過來,連連點頭之后告辭離開。
在大門口目送蒙云離開,陳旭忍不住雙眼望天唏噓。
尼瑪滴個葫蘆瓢,姜還是老的辣,蒙毅也太雞賊了,這一招出其不意,完全不走平常路,陳旭感覺自己完全接不住。
第二天,天氣更冷,漫天紛紛揚揚的大雪落下,不過半天,整個咸陽便籠罩一層數寸厚的積雪,天地籠統,咸陽城密密層層的宮殿樓閣如同粉雕玉砌的仙宮一般,看起來巍峨無比。
“恩公,這么冷何必出門,就在家下棋打麻將多好!”虞無涯策馬打著擺子跟在陳旭的馬車邊上說。
“也不知道娘和杏兒還有輕柔他們在家干什么?”陳旭沒有接虞無涯的話,坐在馬車上看著漫天的大雪和厚厚的積雪,心思已經遠飄千里回到了小河村。
“恩公,您今年已經十五歲,已經可以娶妻生子了,打算什么時候和師妹成親,早點兒生個師侄出來,我一定將他培養成一個武術高手!”虞無涯突然一下來了興趣。
“別吹牛了,你的武功稀疏平常,連那個黃石公都打不過!”陳旭忍不住打擊一下。
虞無涯:…
“好了,別傷心了,小師侄肯定不會這么快就有,造娃哪有這么容易,再說將來武功高也沒什么卵用,一槍就打死了!”陳旭安慰的的方式非常特別。
虞無涯郁悶的差點兒從馬背上掉下去,嘴皮抖抖了半晌才垂頭喪氣的說:“恩公,你以后安慰人的時候能不能溫柔點兒,其實上次和黃石公打過一架之后,我對太極的領悟更深了一些,感覺已經摸到突破的邊緣,說不定很快就能像大師兄一樣強大。”
“你大師兄還不是打不過黃石公!”陳旭淡淡的說。
虞無涯差點兒哭了,抬頭雙眼四十五度望著漫天的茫茫大雪,似乎已經感受到了漫天神佛都在天上睜著鄙視的眼神看著他。
“恩公,你說的槍真的那么厲害?”許久之后,虞無涯才情緒平靜下來。
陳旭點點頭,默然許久之后嘆口氣說:“我也不知道我的做法到底對不對,其實我研究的這些所謂仙家法術,或許跟神仙一點兒關系都沒有,只有你們這些尋仙問道的人做的才是正確的,可惜,我看不透,天下帝王和凡人都看不透,神仙或許真的存在過,只是我們找不到正確的途徑去了解而已!”
“師尊也是這樣說,可惜人生實在是太短暫了,百十年轉瞬即逝,我們有限的生命無法去探索太多未知的事情,所以恩公也不必太過頹廢,人生在世,當活一個問心無愧和自由自在,有沒有神仙其實都不重要!師尊當時用莊子說過的話給我起這個名字,就是告訴我不要太偏執,結果…結果我什么也沒學會!”虞無涯唏噓不已的說。
“你倒是想得開!不過你說的也不錯,問心無愧和自由自在最重要!”陳旭點點頭,然后忍不住好奇的問,“沒想到你的名字是你師尊起的,說來聽聽,莊子可是道家大賢,他說什么了?”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已而為知者,殆而已矣!”
這句話陳旭略懂,大致就是說人的生命是有限的,知識是無限的,用有限的生命掌握無限的知識,是不可能成功的,人如果自以為能夠掌握所有的知識而無所不知,就已經沒救了,而這個沒救的意思大致就是已經瘋了的意思。(這句話是老客自以為理解的,勿要上綱上線)
“既然你的名字是你師尊起的,水姑娘的名字肯定也是你師尊起的了,她的名字又有什么來歷?”陳旭開始好奇自己漂亮的未來老婆的名字的出處。
“因為師妹是水氏,老子曾言: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而師妹又是一個女子,老子還曾言:天下柔弱莫過于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因此師尊給她起名字叫輕柔,希望她就像水一樣,至輕至柔卻又剛強無爭。”
好吧,這個解釋的確很有意思。
陳旭很感慨,而這這兩句話也很符合水輕柔的性格,既溫柔又剛強,對自己身邊的人溫柔無比,而對于壞人直接就會連戳六刀,的確是一個奇女子。
“你大師兄呢?名字又從何來?”
“師兄沒說過,師尊也沒說過,但師尊對大師兄寄予厚望,我猜應該是想讓他超越自己吧?”
“這個解釋有點兒牽強,那應該叫乙勝己啊,為何叫乙勝甲…”
馬蹄嘚嘚踏雪而行,車輪轆轆碾碎積雪。
陳旭和虞無涯兩人一邊走一邊聊天,一路顛簸最后來到一座豪華的府邸之外,門楣上寫著蒙府兩個古篆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