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瀅自然是要繼續追蹤線索的,聞言便道:出去瞧瞧去,這鞋印委實古怪。一面說話,一面便轉身往回走,馮媽媽緊隨其后,兩個人快步來到了何宅的前院。
何家大門早就關上了,守在門邊兒的卻非當地胥吏,而是兩名穿甲衣的裴家軍。
那兩名裴家軍兵卒提前便收到了命令,見來的是陳瀅,二話不說便拉開了門,其中一個看上去就很精明的年輕人還向陳瀅舉手行:神探姑娘好走。
縱使有冪籬遮面,陳瀅還是被這稱呼給震得瞪圓了眼睛。
神探姑娘?!
這還真是個挺怪異的稱號,聽著很像是裴恕的手筆。
出門之后,主仆二人便循著何宅的外墻往前走,未走出多遠,在陳瀅的右側便現出了一條極為細長的窄巷,巷弄兩旁皆是院墻,右邊屬于何家,而另一邊則是鄰居家的。
這道兒也太窄了,沒法走。馮媽媽探頭往巷子里看了看,低聲嘟囔了一句。
這巷子確實非常地纖細,寬度不超過一尺,應該就是純粹用來隔開兩家院墻的,并不具備實際功用,成年人就算側著身子也塞不進去,除非那人會縮骨。
可是,一個掌握了縮骨的人,又怎么可能會留下如此明顯的鞋印?
打量了那巷子兩眼后,陳瀅便確定,本案兇手無從利用此處,遂丟開不管,徑自帶著馮媽媽繼續向前,尋到岔路口右轉再右轉,前后花了約莫十分鐘,才看到了郎廷玉那矮熊般的身影。
他應該早就等得不耐煩了,一見陳瀅她們過來了,立時邁開大步迎上前來,一面壓著嗓子道:陳三姑娘,鞋印兒好像沒了,我往兩頭各走了百余步,都沒見著相同的鞋印子。
說話間,他便引著陳瀅來到他方才跳出墻外的地方,指著一堆散放在墻邊的磚塊說道:賊人是從此處翻進去的,這些磚塊乃是墊腳之物,上頭的泥印兒還在,就是比較零散。
陳瀅若有所思地打量著那些磚塊,又往四周瞧了瞧。
他們正位于何宅后院兒的墻外,此墻臨街,是一條東西向的街道,長度約為七、八百米,其中陳瀅所處的這一排皆是各門各戶的院墻,而馬路對面則又是一排商戶與住家。
此刻,街道上人來人往的,頗為熱鬧,一點都沒有秋日應有的蕭瑟景象。
此處皆是石板路,不容易留下腳印。觀察了一陣子后,陳瀅便如是語道,聲音里含了一絲失望。
到底蓬萊縣也是登州府治所所在地,其繁華程度比其他縣自是要強上許多,這一點在城市建設上體現得猶為徹底,何宅正位于相對較為繁華的一片區域,各方面設施都很不錯。
踩了踩腳下的大塊石板路,陳瀅微嘆了口氣:這種地面,就有腳印也瞧不清楚。而且,這條街也過于繁華了些。
堅硬的地面以及較大的人流量,會讓一切痕跡都變得難以尋覓,莫說是竹篾絲這種細小之物了,就是再大些的紙片兒之類的東西,也不好找。
不過,陳瀅并沒放棄追尋足跡的打算,小概率事件與零概率事件之間還是存在著差異的,陳瀅不想輕易放棄。
咱們再找找看吧,沒準兒就會有所發現。她對郎廷玉說道,一面已是提起裙擺,沿著街道搜尋起來。
街面上行人不斷,市聲不息,雖稱不上人流如織,卻也頗為喧囂,陳瀅等人的出現并未引起太多的注意,旁人也只當是哪家千金小姐出來逛著玩兒。
三個人沿街走了完整的兩個來回,始終將注意力放在腳下,倒是叫眼力極好的郎廷玉發現了幾根已經被踩踏成灰色的竹蔑絲。
雖然不能保證這東西一定就是屬于兇手的,但陳瀅還是拿小布巾一樣樣地收了起來。
確定將整條街的地面都掃過一遍后,陳瀅便又回到了那堆磚塊兒面前。
磚塊上留下了幾個模糊的泥印,陳瀅試著把這幾塊有泥印的磚拼湊起來,便得到了一枚相對清晰的左腳印,其上并沒找到竹篾絲 這么一枚腳印,委實不能說明什么問題。
蹙著眉心想了想,陳瀅便抬頭看向了郎廷玉,說道:若是不忙的話,郎將軍是否有空再陪我在這街上走一走?
郎廷玉聞言便摸了摸后腦勺。
這都已經走了兩個來回了,這位神探姑娘怎么還沒個夠,居然又要走一趟?這不是瞎耽誤功夫么?
只是,心下雖是如此作想的,嘴上他可不敢說出來。
他家主子可是下了嚴令,叫他必須聽從陳三姑娘的安排,不得有誤。
那什么……那就走唄。郎廷玉的回答再沒了以前的聲量兒,有點有氣無力地。
陳瀅便彎唇而笑,說道:方才我們雖走了兩趟,卻只顧著盯著地下,這條街上頭有哪些鋪子、哪些人家,我都不曾好生看一看。我想著,既然出來了,還是要把各方面情況都了解一下比較好。
說到這里,她換了一副輕松些的語氣說道:還請郎將軍放心,這是最后一趟了,走完了咱們就回去。
這話讓郎廷玉有點心虛,他吭哧了半天,方才不好意思地道:那什么……屬下聽姑娘的。姑娘想走幾趟就走幾趟,屬下絕無二話。
他若是敢有二話,他們家主子的窩心腳怕不是要踹暈了他。
為了自己的身體不受荼毒,郎廷玉覺得他還是聽話些比較好。
陳瀅自不知他在想些什么,謝了他一聲,便袖著兩手,當真消消停停地在街上閑逛起來。
方才一直盯著地面她還真沒注意到,這條街上的鋪面兒竟然相當不少,雖未達到鱗次櫛比的程度,卻也是一家挨著一家,與民戶間錯排列開來,賣什么的都有,難怪街上如此熱鬧。
她一面注意觀察著街面兒上的情形,一面便在心中盤算著,也不知裴恕那邊如何了,仵作有沒有驗出更有價值的東西,以及那些鞋印是否也被發現了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