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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9章 陛下口諭

熊貓書庫    出閨閣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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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踏上白石宮道,靜靜地走了一會兒后,陳瀅方道:“明心的來歷,郭孺子以及更早些的何家,應該都能查到,不過,我還是先把我知道的都說了罷。”

  她將線投向遠方,似被那片荒草吸引,語聲輕且舒緩:“明心原也是良家女,他的父親乃是康王僚屬…”

  她盡量以簡短的語言,將她所知曉的關于明心的一切說了,最后又道:“…來此之前你曾說,昨晚綠漪一直在罵明心昧下了七千兩銀子,還說這事便發生在前年,這倒讓我想起一事。前年冬天我還在濟南時,有一回去找郭婉,因郭婉外出,是明心接待我的,我看到她確實在管賬,還曾把一堆賬本兒交給我看。此事我可以證明,跟我同去的幾個陳府丫鬟婆子,也可以出具口供。”

  那個飛雪漫天的黃昏,于陳瀅而言,很特別。

  因為,就是在那一天,她發現了郭婉與太子殿下往來。

  而今細想,或許,便是從那一天起,她與郭婉,便踏上了截然相反的兩條路,且,循著各自秉持的信念,漸行漸遠。

  陳瀅再度無聲地嘆了一口氣,旋即,又有幾分自嘲。

  許是時節蕭瑟,又許是景物疏曠,她今天的感慨有些多。

  裴恕并未察覺她的情緒,只訝然挑起一根眉毛,“嚯”了一聲,上下打量她幾眼,目中含著新奇:“這可真奇了,從來只有你問別人要口供,此番倒是你自己說出口供,少見,少見。”

  說著便當真笑起來。

  陳瀅倒是一派平靜。

  她對明心所知不少,理當提供相關信息,這是一個公民應盡的義務。

  唯一遺憾的是,她與此案關涉甚深,元嘉帝縱使心無芥蒂,怕也不會讓她來破案。

  至少這謀逆之案,不會經由她手。

  事實亦果如陳瀅所料。

  三日后,元嘉帝降下圣旨,著三法司徹查長公主、興濟伯謀逆案,此外,明心死亡的真正原因,亦已查明。

  她死于中毒。

  查明此事之人,正是管耀。

  裴恕聽從陳瀅建議,向元嘉帝求來圣旨,請這位醫術圣手查驗明心尸身,并得出最終結論:

  明心系被人投毒所殺,而其所中毒物,與當年香山縣主郭媛所中之毒,極為相似。

  只他也不能保證兩種毒物完全一致。畢竟,此毒投得精細,涵蓋飲食、衣物、香料等諸多方面,且配伍復雜、藥物形質各異、投毒方式多樣,根本無法驗明其具體成分,只能粗略估測。

  拿到他呈上的奏折后,元嘉帝當即降旨,著三法司將兩宗投毒案并案查處。

  如此一來,三案并查,三法司當即陷入了忙亂。

  此三案之涉案人員,皆為大楚頂級貴族,案件性質更是重案中最重的謀逆案,故一應證詞、證物絕不容輕忽,必須周詳細致,哪怕最微不足道的一名仆役,亦有可能是潛伏多年的康王余孽。

  是故,僅僅人員證詞收集這一項,五、六百號兒人的審問、口供整理、分析排查等,便已紛繁龐雜到恐怖的程度。

  此外,還有大量證物需得甄別、府邸建筑亦需寸寸查驗,這些事物更為耗費人力。三法司雖早有準備,抽調各部精銳,組成一個類似于前世“專案組”的“特調司”,專門負責此案,然案件推進速度仍舊極為緩慢,“但求慢、勿容錯”,便是以徐元魯為首諸官員的基本態度。

  這也并非他們謹慎太過,而是因為,此案最終之指向,仍在天家。

  清官難斷家務事,此乃世之致理。

  這案子往大里說,確為謀逆、理當用以重典;可往小里說,它也是家事,蕭太后與元嘉帝母子多年,感情不可謂不深,更兼當年元嘉帝登基,少不了蕭太后并長公主從旁暗助。

  有了這一層親情絞纏于其間,此案輕重便很不好拿捏。即便元嘉帝態度足夠鮮明,可誰又能保證,有朝一日他不會反悔?不會感動于親人情分,高舉輕放?

  正因有此顧忌,徐元魯等人直是如履薄冰,案件進展自然也就慢了下來。

  自然,這些官老爺們的煩惱,尋常百姓是毫不知悉的。

  他們只知道,盛京城又唱大戲了,且還是元嘉帝、長公主、太后娘兒仨一齊唱,再加個皇帝家的親家興濟伯府在旁邊兒湊熱鬧。

  還有比這更好瞧的戲么?

  就把皇家演劇社拉來,它都不敢這么演啊。

  一時間,京城各茶館兒茶資看漲,百姓們坐而論“戲”,還創造了獨特的指代專用詞,以“老娘、大姑娘、小兒子、親家老爺太太”等語,代替皇族娘仨并興濟伯府諸人,聊那叫一個歡。

  有那外地來的就納悶兒,怎么京城百姓這么喜歡拉家常啊,動不動就什么“聽說老娘最近又病了”,又什么“大姑娘拉著幾個哥哥欺負小兒子”,聊得有來有去的,簡直不明白這有什么可聊的。

  五城兵馬司倒也盡責,廣派人手四處查探,可查來查去,也只能不了了之。

  總不能連“老娘”這詞兒都不許說吧?那也太難為人了。

  已而九月,涼風滿城、霜華遍野,蓼紅葦白正秋思。

  盛京城中諸般熱鬧,并不曾阻住時光流逝,反倒襯得那秋光愈加濃烈。

  水畔游船伴驚鷗、萬喧沉寂登高樓,城里城外賞秋的游人,絲毫不比往年少,街頭巷陌、長堤短橋,處處可見少女們翩飛的衣袂、郎君們翻卷的長袍。這大楚盛世最繁華的都城,亦因此而顯出一種氣韻,從容、安靜、雅馴。

  便在這秋深時節,陳府迎來了一位宮中來客——孫朝禮。

  這位孫大監帶來了元嘉帝的口諭,著陳瀅前往大理寺,會同三司官員,協查明心投毒案。

  “陛下說了,這案子查到最后,就查到了內宅后院兒,又多在興濟伯府里頭,那些女眷的口供不大好問,還是要陳大姑娘出面才合適。”孫朝禮客客氣氣地道出因由,便自舉手作辭,李氏忙親送他出門兒,順勢遞上個小錦囊,里頭裝著一副玉牌,乃上等羊脂玉所制。

  李氏身上有誥命,賞一賞孫朝禮,還是使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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