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承恩返回京師的時候,甚至還沒走過山海關,崇禎心心念念掛著的郭靖郭大俠——劉興祚,就和毛文龍接上頭了。
一方是早就想回歸大明,另一方是受到皇帝暗中的指示,要求接收,所以在郎有情妾有意的情況下,二者很快就勾搭成奸,并約定在復州衛海邊的某個小山坳見上一面,當面勾兌一下。為此,毛文龍不惜從東江繞道雙島,又跑到復州。
在某個堪稱是月黑風高的夜晚——畢竟這事兒不能正大光明的辦。
劉興祚帶著幾個心腹,來到了后世被稱之為會師坳的小山坳。一見面,很做人,有眼力見兒的劉興祚首先就放低了姿態,迎上毛文龍道:“想必這就是名震遼東的毛文龍毛大帥?末將劉興祚盼望今天久矣,只可惜緣慳一面,一直未曾得見。”
毛文龍聞言,心中暗道劉興祚會做人,識高低,于是趕忙抓住意欲行禮的劉興祚道:“劉將軍切莫行禮,今后你我共同為圣天子效力,都是一個鍋里攪馬勺的兄弟,又何分你我高低?快快起來,快快起來。”
雙方一通看似熱情真誠實則暗中互相戒備的寒喧后,毛文龍首先開口道:“久聞劉將軍意欲反正歸明,某盼之久矣。”說著,又向京城方向拱了拱手道:“圣天子亦是聽說了將軍的事情,前幾日天使前來我皮島宣旨時,也提起了劉將軍。陛下親口圣諭,若是齊將軍聯系毛某人回歸大明,讓某務必好好招待,且要派人護送劉將軍進京面圣。”
劉興祚聞言大喜,道:“毛大帥可不是哄末將開心?當今天子真是如此說的?”
此刻崇禎在毛文龍心中是何等的圣明君主,又怎能容得劉興祚疑心?當即怒道:“便是毛文龍吃了熊心豹子膽,又如何敢拿圣天子的話來哄你?只是此事機密,未免韃子得知,故此事僅有圣天子、傳旨天使、毛某人知道,此事不落于紙面,不傳于他人,毛某人愿以項上頭顱擔保,剛才所言字字是真,句句為實,若有半分虛假,情愿萬箭穿心!”
劉興祚急忙賠罪道:“是末將莽撞,不該有這等心思,死罪!死罪!只因末將久盼回歸故國久矣,向不得行,如今乍聞喜訊,難免失態,萬望大帥見諒則個!”
毛文龍這才轉怒為喜,轉回話題道:“好教劉將軍得知,圣天子確實如此吩咐,圣天子亦盼將軍久矣!”
略過剛才的話題,毛文龍又道:“只是不知劉將軍如何歸國?某聞韃子早已對將軍起了戒心,不說軟禁也相差不遠了吧?想必此番前來,劉將軍也是擔了天大的風險?”
劉興祚道:“大帥請放心,末將早就計劃久矣。此番回去,便安排心腹人暗中點燃劉府,謊稱府中走水,末將不慎歿于火中。今天便是月中,若大帥同意,末召集四衛將士于下月初一齊集復州演兵。大帥則可于下月初二,派兵攻打金州,此亦大帥功勞也。只是屆時復州兵多,不可去,另需放過蓋州、海州,以免韃子起疑。”
毛文龍大喜,這劉興祚尚未歸明,便送了自己這一樁潑天的功勞,自己可撿了個天大的便宜——自己離封爵可是起來越近了。當今圣天子重視武人,虎視天下,只怕是有鯨吞天下的雄心。只怕未來要像漢唐一樣,非軍功不得封爵了。
兩人計議已定,又商談好一些旁枝末節,便各自返回。這也是為了防止劉興祚離開的時間太長,韃子起疑。
毛文龍自是再繞道返回東江府不提。劉興祚回到復州的劉府后,譴開隨從,自去后堂尋找年邁的老母親,稟告自己歸明的打算。
聽完劉興祚轉述的毛文龍所說的話,又聽完劉興祚與毛文龍所定的歸明計劃,劉母流淚道:“我兒盡管歸去,圣天子待你恩遇到此,我兒當拼死效忠圣天子,此后萬勿有二心。老身不走了,否則建奴定然起疑。你且帶你兄弟與妻兒歸去,共同為圣天子效力。若以后韃子以娘來脅迫你,萬不可再屈從事賊,否則老身于九泉之下,還有何面目去見你劉家列祖列宗?!”說到后來,已是聲色俱厲。
一番話唬得劉興祚慌忙跪下,以頭忤地,哭道:“娘,您說的這是什么話?您不走,兒子如何能放心的下?兒子此番已與毛大帥商議妥當,到時兒子假造府中走水,我們俱死于火中。毛大帥也同時起兵攻打金州,暗中派兵再于復州海邊接應我等,當可萬無一失。”
劉母聞言,接著道:“我兒且起來。娘不走啦。娘老啦,走不動啦,跟著你,也只是拖累了你。你且帶著你弟弟與妻兒歸去。破家為國,此乃為人臣者本分。若事有不諧,只管帶著你兄弟去。此番乃是為國,自古來就是忠孝兩難全。若真有那一日,想必你妻兒也能理解你,我兒勿悲。”
劉興祚只是跪在地上不起,他多年習慣,又是軍隊上打磨出來鐵一樣的筋骨,劉母如何能拉他起來?劉興祚任憑劉母拉扯,也不起身,只是哭道:“娘親若不與孩兒共同離去,那孩兒也不走了。”
劉母心中又疼又氣,疼的是兒子跪在地上不起,再者一旦歸明,只怕母子再無相見之日,想想也是悲從心來。氣的則是兒子的脾氣,跟他那死去的爹如出一轍,教人無奈。
劉母無奈,只得對劉興祚道:“罷了,你起來吧,娘同意跟你一起走了。只是這事兒,還需要細致安排,切莫走露了風聲,以免為韃子所知。”
劉興祚這才起身,扶著劉母坐下后,躬身對劉母道:“母親放心,兒子省得其中厲害,必不向任何人吐露半個字。”
劉興祚又陪著老母親說了一會兒話,盡是想著以后回歸大明了如何為皇上效力,自己又如何馬上封侯——劉興祚對于自己的一身本事,可是頗有幾分自信。因擔心妻子發現異樣,又呆了一會兒,待臉上淚痕消失,這才轉回自己房中休息。
只是第二天,劉興祚一如往常地帶著妻子給老母親請安,喊了幾聲無人應答,待劉興祚推開老母親的房門,當即就癱軟在地,三魂七魄盡數飛之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