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云錦道“小公爺不在京中。”
“他在返京的路上了,”賈婷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字道,“那混賬東西把我的人生變成了一盤死棋,我卻連如何掉進去的都不知道,我靠恨意撐一輩子,也總要知道該去恨誰。”
設身處地,異位而處,顧云錦想,她能理解賈婷如今的這一份恨。
對顧云思前世的小姑子,顧云錦的了解實在太少,可看她如此,多少能品味她的心境。
全程斷了,名聲毀了,不知道未來如何走,要爭一口氣,也是人之常情。
這事兒擱誰身上,能當作沒有發生過呢 即便賈婷自己過得了這一關,那些傳出去的流言蜚語,也讓她能走的路窄小又崎嶇。
顧云錦抿了抿唇,道“可我未必能給你答案。”
賈婷垂著眸子,道“多一條路,總歸是多一個希望,只憑我自己,無能為力。”
見狀,顧云錦頷首,算是應下了“小公爺回京后,我替你問一問,能不能有結果,我不敢把話說滿了。”
聞言,賈婷反倒是笑了。
若是顧云錦滿口答應,她只當這條路尋錯了,但顧云錦這般慎重的回答,賈婷才覺得,顧云錦是真的會去問一句,而不是隨口一說,擱在腦后。
畢竟,這個人是真的直接,打人時利索,鄭重答應的事,也會說一不二。
顧云錦如此幫忙,賈婷也愿意再添個餌料,道“我總覺得,今日的事情與三殿下的那位側妃有些關系。”
“為何”顧云錦訝異。
賈婷道“只是感覺而已,您可以當作是我妒恨她占了原本屬于我的位子,我看她格外不順眼。”
顧云錦笑了笑,沒有覺得賈婷是夸大其詞,因為她知道,若無那場變故,三皇子側妃的位子,還就真是賈婷的。
兩人說過了事兒,賈婷先一步離開,顧云錦依舊坐在石凳上,不疾不徐添了一盞茶。
那幾個官家女想引她離開水榭,這其中理由,顧云錦聽著也像那么一回事兒,可趙知語呢,她參與進來做什么 顧云錦與趙知語,并無仇怨。
當然,徐令婕那個軟柿子,也不可能與趙知語打過交道。
莫非趙知語是沖著柳媛去的 柳媛那得罪人的性子,先前做過什么,還真是說不好。
雖然看著是貴女們之間的是非,可顧云錦兩世為人,與這幾位都無深交,更不清楚她們的背后,家族之間互相是不是有牽扯,真要弄明白趙知語與柳媛的彎彎繞繞,還是要交由聽風去辦。
好在,不急于一時半會兒。
茶水漸漸涼了,顧云錦沒有繼續往下想,起身在宅子里走了走。
她去看了后花園,這里的景致先前是徐氏布置的,她們搬走之后,這宅子無人居住,雖有人打掃看顧,但總歸少了些 少了人氣。
蔣慕淵曾與她說過的“人氣”。
想到他,顧云錦不由彎了彎眼睛,轉身去了她住過的跨院。
里頭只余大件家具,擺設空蕩蕩的,可她卻能想起彼時情景。
墻角的那花架上擺過水盆,養了幾尾小魚,幾片水荷,蔣慕淵曾夸過生動;
幾子曾被她挪到窗邊,推開花窗畫過中秋月圓,那是應了要告訴蔣慕淵,她看到的明月是什么模樣;
他們在這屋子里說過話,下過棋,那些一點一滴的呵護,在撥開了那些懵懂之后,再回首去看,甜得粘牙。
一如那墻上被念夏擦過的腳印,表面上看不出端倪了,實則還是在的,擦拭過的部分,總歸與其他墻面會有一些不同。
粗粗一看,皆是白墻,細細打量,那摩擦過的印子還是能尋出來的。
就像是那翩然越墻而去的身影,人是離開了,卻落在了心尖上。
實在是念得緊了。
顧云錦轉過頭,見聽風站在東跨院外頭,隔著月洞門,能瞧見他半個身子。
“聽風,”顧云錦喚了聲,對探頭過來等吩咐的親隨道,“小公爺再過幾日能抵京”
聽風一聽就樂了“大抵還是五六天,夫人也算算路程”
顧云錦抿著唇,唇角是壓住了,眼睛里的笑意還是溢了出來。
她哪里沒有算過。
北地與京城路遠,好在蔣慕淵回京時身邊就只帶寒雷,兩人輕騎快馬,又化了積雪,春意盎然時夜宿郊外也不會寒冷,比去年他們一行人踏雪北上又不得不尋夜宿之地時方便多了,自然行程也會快些。
可路途在那兒,興許也會有耽擱的事兒,誰也說不準具體是哪一天。
話又說回來,顧云錦是心心念念盼著,卻也舍不得蔣慕淵日夜兼程受累,放緩些行程,對趕路人來說,就會輕松許多。
這種又是翹首企盼又是舍不得的情緒,縈繞在心頭,反反復復拉扯著,最終扯出來的除了為難,還有甜意。
聽風把顧云錦的反應看在眼中,只恨沒有能定格一瞬的道法,若不然,叫他們爺親眼看看夫人這表情模樣,該有多好。
可惜,他就是一凡人,別說是道法了,丹青都描繪不好。
到時候只能靠他這一張嘴來描述一番了。
雖然,還是嘴笨,臨時抱佛腳是來不及了,不如寫份底稿,尋人潤色潤色不曉得紀家小公子肯不肯幫這個忙了 聽風的思緒早就飄遠了,滿腦子都是如何讓紀致誠把眼前畫面表述得天上有地下無,而紀致誠的妻子徐令意正一臉凝重地坐在清雨堂的木炕上,看著楊氏忙里忙外。
徐侍郎府里,楊氏是早早聽說徐令婕出狀況了,急得她額上冒汗,又不敢叫閔老太太知道,只讓人去胡同口候著,一旦見了人,直直帶回清雨堂,莫要去仙鶴堂里露面。
可徐令意是陪著徐令婕一道來的。
大姑奶奶回娘家,哪有把人攔在府外的道理 又怕徐令婕說不清來龍去脈,楊氏更愿意讓徐令意來說。
思前想后,便請徐令意也一并過來。
擔心叫閔老太太聽了消息,楊氏都不敢去二門上迎人,只好請了魏氏幫忙,讓她把兩姐妹都帶回清雨堂。
畢竟,姑奶奶回來,魏氏這個親娘去迎,說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