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國公夫人是信任蔣慕淵的。
而且,從段保戚這次鐵了心的去裕門關,成國公夫人就看出來了,自己這個兒子,是真的想踏實地做一些事情。
雖然北境戰事結束了,朝廷其他疆土如今也未興兵,但段保戚在回京之后,不會甘于跟從前一樣做一個過一天算一天的國公世子。
去軍中操練也好,向圣上討恩典、參與一些朝事也罷,總歸是想自己立得住。
不見得要與多少功名傳世,但絕不想渾渾噩噩。
這樣一來,即便不在蔣慕淵麾下,也是同朝做事,會有交集與來往。
成國公夫人想與人為善,不說給兒子鋪路,總歸不要胡亂扯后腿。
段保珍那脾氣若不改,往后得罪的又豈是顧云錦一人,只怕是京中勛貴女眷,全被她得罪完了。
段保珊從屋里出來,看了眼又是難過又是糾結的成國公夫人,道:“我管不了她,您也管不了。您要么把我嫁得遠遠的,要么把她嫁得遠遠的,我是不在乎在家里當一輩子的老姑娘,我就是不想再受她連累。”
成國公夫人張了張嘴,終是長長一嘆。
另一廂,顧云錦出了成國公府,沒有立刻回去,反而去了肅寧伯府。
原先倒是沒有想過要親自來走一趟,程家父子的家書,前兒剛入京就使人送去了。
可剛剛受成國公夫人那番話的觸動,顧云錦還是登門了。
理由用的是來拜訪程家幾個姐妹。
顧云錦與她們說肅寧伯父子在北境的事兒,沒多久,伯夫人趕來了。
伯夫人不好厚顏請顧云錦挪去她那兒,便來程四娘的屋子里擠著,叫幾個女兒笑話了,嘴上說不關心那老頭子,只記掛初次出征的兒子。
她說程晉之皮得跟只猴子似的,該上戰場歷練歷練,又怕放猴歸山,攪得沒個樣子。
幾句話,說得屋子里全是笑聲。
不止是程家姐妹,程言之和程禮之的妻子也過來聽,與伯夫人不時說幾句笑。
顧云錦也笑,笑過后難免感慨。
程家人之間這般和睦,不曉得前世程晉之戰死的消息傳回來時,會是如何的傷心欲絕。
可想到回門那天,自家接到噩耗時的狀況,也能體會幾分。
離開肅寧伯府、回到寧國公府時,日頭偏西了。
顧云錦下了馬車,就見到了聽風。
聽風上前來問了安,道:“夫人昨兒要打聽的人,奴才打聽過了。”
顧云錦道:“這么快?”
“有名有姓兒的,不難打聽,”聽風笑道,“苑馬寺江少卿府里,原先的確有一房姓席的家仆,不過去年夏天脫籍了,如今住在城東。”
去年夏天,那就是和前世一樣。
顧云錦點了點頭,又問:“知道是為何脫籍嗎?是做了什么得了主家恩典?”
聽風道:“江少卿府里,前幾年就有家仆脫籍的先例,那家是兩個兒子給江少卿的幼子伴讀,對做學問很有見解。
江少卿惜才,讓脫了籍,給了銀子,雖然搬出了江家,但那哥倆還與江家公子一道念書。
前年做哥哥的那個中了秀才了,做弟弟的雖落榜了,但聽說先生很看好,再磨礪兩年大把握能中的。
席家的狀況卻不一樣,沒有聽說是哪兒出色才得了主家恩典,好似是得了筆銀錢,自家求贖身。
江少卿沒為難人,收了銀子就隨那家去了。
席家搬到城東之后,也沒有與江府再走動,甚至今年年節里都沒有登門。”
顧云錦抿了抿唇。
這就有些怪了。
一般而言,主家開恩脫了籍的舊家仆,對主家都是極其感恩的,不說按著日子去拜訪,逢年過節總是會露臉的。
不說旁人,只說符佩清的父親符廣致,只因當年做過平遠侯府的門客,過了十多年,還記得老夫人生辰時帶著妻兒來賀壽。
門客都念舊,更別說尋常的家仆了。
而席家,脫籍后的第一個春節,就不往江家去,實屬罕見。
“席家如今做什么營生?”顧云錦又問,“大筆銀錢自贖身,怕是有些拮據吧?”
聽風道:“席家四口人,席家大郎識字,如今跟著城東一家書館的先生念書,也抄些蒙學書冊給書館賣,算作束脩銀子。
他妹妹還未說親,平日做些針線補家用,兩兄妹的爹娘在街上擺了個早食鋪子,生意還可以的。”
這么聽著,與顧云錦記憶里的席家是一樣的。
她前世應下這門親,也是因為席家大郎算是懂些道理的讀書人。
“他家…”顧云錦斟酌著,道,“平時可有與一些權貴結交?”
聽風搖頭:“這個倒是不曾打聽到。”
“那你再多留心,有消息便來與我說。”顧云錦交代著。
聽風應了,心里也忍不住嘀咕,莫非是夫人聽聞了什么才讓他去打探的?
要不然,怎么偏偏點了這么一家,又指出與權貴有關。
畢竟,聽風自己就“路過”過席家外頭,愣是沒看出來那家有那么大的本事。
可他就只打聽了一日,怕是疏忽了,再盯一段時日,興許會有收獲。
轉過一日,單氏來接顧云錦,一道去傅太師府上。
顧云思再過三個月左右就要臨盆了,肚子隆起,臉上也比先前多了不少肉。
她挨著單氏抱怨胖了,單氏卻說胖了好。
單氏交代了不少孕中事情,就尋傅唐氏說話去了,示意顧云錦與顧云思解釋。
那些事兒不能露了風聲,陪嫁來的丫鬟婆子守了中屋與門口。
顧云思靠著引枕,調了調坐姿,道:“我有準備的,你只管說,我們自家人,沒有什么說不得。”
顧云錦瞅了眼顧云思的肚子,旁的不怕,就怕顧云思動胎氣。
可顧云宴說過,顧云思曾意外聽到顧致沅與單氏的對話,得知府中有人通敵,顧云錦想,從事發到現在,顧云思大抵也為這份猜疑而久不能眠吧…
與其再瞞著,還是說穿了好。
“是二伯,二伯開的…”顧云錦道。
顧云思瞪大了眼睛,其中有痛苦,有疑惑,有難以置信,可最終她沒有提出一個字的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