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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 逝

熊貓書庫    嫁惡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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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玉潤與趙旭各處游歷,遇上喜歡的地兒便在那處呆上一陣子。這一年他們在湘州大山之中呆了三個月,兩人選了一處有湖光山色之處住下,每日里林玉潤洗衣做飯,趙旭挑水砍柴。他開墾種地,她便播種施肥。閑來無事時,夫妻兩人便一個在院中耍拳,一個在廊下繡花,自有一番恩愛繾綣。

  這一日暗衛送信來是林家家信,林玉潤接了信展開一看,卻是臉色一變,抬頭看他時便已止不住的淚流滿面,

  “雍善!”

  趙旭見狀忙過來一手摟了她,一手抖開信看,卻是劉姨娘病重恐有不虞的消息,他們住在深山之中,消息不通這信發出之時是在一月之前,到了這時才收到也不知姨娘如何了?

  想到這處林玉潤由的心下又急又慌又亂,

  “雍善!姨娘身子一向安康的,怎么會…”

  林玉潤緊緊抓了他胸前衣襟,

  “我…我們…回…回滄州去!”

  趙旭忙輕輕拍撫她后背,親著她鬢角,

  “無事,有我呢!現下就讓他們備馬,我們立時就走!”

  夫妻二人換了衣衫,兩人并騎便上了路,這廂日夜兼程用了八日趕回了滄州,兩人入了城打馬到了林府前頭,林玉潤抬頭一看,林家門前一切照舊,并不見白幡喪燈,一路提著的心終是稍稍放了一些下來。

  兩人翻身下馬,自有林府的人迎上來,那頭有人去報,林玉潤與趙旭急忙忙進了門,卻是林老爺迎了出來,

  “爹!”

  林玉潤幾步上前去,還未說話眼圈已紅了,林老爺如今已是須發皆白,氣色大不如前,見著女兒回來又驚又喜,

  “回…回來…,快…快去瞧瞧你…姨娘吧!”

  言語間竟也有些哽咽,林玉潤聽了心里發沉,忙快跑幾步往劉姨娘那院子去,一路丫頭婆子見著忙躬身讓開,到了內室里頭卻見劉姨娘半臥在床上,臉色臘黃,兩頰凹陷,只一雙眼直直瞧著外頭,

  “姨娘!姨娘!”

  林玉潤奔進來,劉姨娘原本灰蒙黯淡的雙眼,突然之間便如暗室之中點亮了燭光一般,吃力的抬手伸向林玉潤,

  “圓…圓…圓姐兒!”

  林玉潤過去瞧著劉姨娘那樣兒,心里已是明白,姨娘只怕已是在油盡燈枯之時,前頭應是強撐著一口氣,等著她回來。

  想到這處林玉潤淚如泉涌,緊緊握了劉姨娘的手泣不成聲,

  “姨…姨…姨娘!是我…是圓姐兒回來了!”

  “圓…圓姐兒!”

  劉姨娘伸手去撫林玉潤的臉,

  “你…你湊近些…我…我瞧瞧你!”

  林玉潤跪行幾步湊到她眼前,劉姨娘見了女兒回來,心頭牽掛放下,那留著的最后一口精氣神便猛然提了起來,瞧著女兒幾十年仍是如花般盛放的美顏,很是欣慰的笑了,

  “圓…圓姐兒,你過的好,姨娘便放心了!”

  林玉潤哭得說不出話來,只是緊緊的抱緊了劉姨娘瘦弱的身子,埋頭到她胸前痛哭,劉姨娘扯了一抹微笑輕輕摸她的頭,

  “這孩子…”

  又目光柔和的投向立在后頭一臉心痛的男子,

  “雍善…”

  趙旭忙上前兩步,

  “姨娘!”

  劉姨娘道,

  “我…我這還是頭一回叫你的小字…雍善…姨娘感激你這么些年一心一意待我的圓姐兒,你們如今好好的,豫哥兒也是好孩子,外頭人都說他是好皇帝,你們都好好的我…我便是死也瞑目了!”

  她這話一說林玉潤更是受不住了,放聲痛哭道,

  “姨…娘,你…別…別這么說!”

  劉姨娘笑著向趙旭伸出手來,趙旭忙過去單膝跪到了床前,與林玉潤一人拉劉姨娘一只手,

  “傻孩子!人生在世有生有死,有聚有離,如今該是我們母女緣盡之時,天命定數順其自然便成,有何好哭泣的!”

  說著吃力的伸手擦林玉潤臉上的眼淚,這廂抬頭將兩人的手疊到一處,抬頭瞧了瞧他們,

  “好孩子…好好的!莫使小性兒…知道么?”

  林玉潤紅唇緊咬,眼前一片模糊,心口猶如刀絞一般,

  “姨娘!我…我知道的!”

  劉姨娘笑著,費力的睜眼再留戀的瞧了瞧她的圓姐兒,緩緩的合上了眼皮,胸口輕輕的起伏著,細長的一口氣吐出,喉頭咯噔一聲,這才閉目長辭!

  “姨娘!”

  林玉潤眼瞧著生母離世,只覺胸口如受重擊一般,腦子里嗡嗡作響,眼前一黑便軟到了趙旭懷里。

  林玉潤再醒來時,劉姨娘的喪事已是在有條不紊的操辦當中,劉姨娘這病來的突然,待到發覺時已是病入膏肓,藥石無效,請了滄州城中多少大夫也都是搖頭嘆氣,府上眾人也都心里有數,私下里也是暗暗準備了后事。

  劉姨娘強撐著一口氣見到了林玉潤,便了無牽持的撒手人寰,林家人按部就班為她張羅后事,林玉潤醒后發覺自家身處在出嫁前那一座小樓之中,滿眼的熟悉景象,令她想起在閨閣時的日子,便坐在那處默默流淚。

  趙旭在一旁眼著心疼的不成,抱了她在懷里,也不知如何勸慰她,只是輕輕拍撫著她的后背,一遍遍的吻干她的眼角。

  待到劉姨娘的喪事過后,林老爺子卻是又倒下了,他身子原本有些小病小痛倒還能支撐,但這一回因著劉姨娘的事兒心里十分悲痛,夜里睡不著半躺在床上長吁短嘆便受了寒,人就倒下了。

  他這一病也是來勢洶洶,滄州的大夫來瞧了都說兇險,趙旭讓人去請了京城的名醫過來,只是現下還在路上也不知什么時候能趕到,如今只能吃著藥穩著病情。

  林老夫人瞧這架勢卻是被嚇到了,便寫了信將兒子、媳婦、女兒、女媳全叫了回來,她心中暗想,

  “若是老頭子真要有個三長兩短,也總要讓兒女們見上最后一面的。”

  林家眾人都往滄州老家趕,林氏三兄弟這些年俱在京城。

  林玉潔在瑜州,林玉萍當年與孫紹棠進京趕考半路著了那么一遭,孫紹棠雙腿受傷,回到滄州養了一年多,雖能站立行走卻是有些瘸了。后來戰事一起,眼瞧著科舉無望便想回衡州老家,只是衡州當時亂得不行,路上也不太平,便一家子躲到了滄州鄉下,后來孫家在衡州老家的兩兄弟也尋了過來,一大家子在一處買了幾畝良田,耕種收獲卻是生活拮據。

  林玉潔與孫紹棠成親多年無出,好不易生了一個女兒,卻是一直沒有兒子,后來孫老夫人便同林老夫人商量,壓著林玉萍將身邊的貼身丫頭杏玲給了孫紹棠作妾,第二年生了一個兒子取名孫廉。

  如今一家人還在滄州鄉下,他們倒是想回來,只是這么些年一家子也沒有多少進項,全靠著林玉萍的嫁妝過日子,那點子銀子都花的差不多了,那還有錢回滄州買宅子。

  林玉萍倒還是每月進城一回,見一見林老夫人,在她手里哄些銀子,卻是從來不愿與林玉潤打照面。

  她當初嫁了孫紹棠是如何的得意,現下便是如何的失意,淪落到每月摳摸娘家銀子的地步,她那里還想見到林玉潤,向她低頭行禮,三拜九叩。

  因而便刻意的避著她,林玉潤知她心思,自覺姐妹情份盡于此,自是不會在意這些的。

  林玉淑也是嫁了老家璧縣的遠房表哥,回滄州也不過幾日的事情。

  林玉潤這廂親自守在林老爺子面前伺候湯藥,信兒送出去隔了些時日,林玉萍與林玉淑便先回來了。

  兩人進來內室見林玉潤素衣荊釵正在喂林老爺子吃藥,不由上下打量她,見她雖是沒有華服美飾,卻依然那般美艷動人,若不是自家姐妹知曉她的年紀,別人這么猛一瞧那里能瞧出她是四十已過,奔五十去的人!

  這么些年過去了,為何林玉潤竟是半分也不顯老,雖說相貌已不是年輕時那些鮮嫩,卻是自帶了歲月沉淀下來的風情,那股子的韻味兒卻不是光靠著臉蛋好看便能有的。

  當下一個暗嘆,

  這老天爺真是太偏愛她了!

  另一個暗忖,

  也是她嫁得好,錦衣玉食的養著,便是戰亂時也有人前呼后擁的伺候著,那里似我們擔驚受怕,怎么會不老!

  林玉潤覺察室內進了人,回頭去看見是林玉萍與林玉淑,卻是微微有些吃驚,林玉萍在家時便削瘦,這么些年過去又有過生育,卻是沒有半點婦人的豐腴,人干癟瘦小,身上衣裳空蕩蕩的,倒比在閨閣時還瘦,下巴尖尖,顴骨高凸,瞧著十分顯老。

  林玉淑瞧著倒是福態了不少,因是做了農活,人曬得黑些但精神瞧著不錯,腰身粗壯,身上褐衣褐衫做了老婦打扮。

  林玉潤起身向她們行禮,

  “四姐姐、六姐姐!”

  兩人愣了愣,有些生疏的回了禮,林老爺子在床上瞧見她們心里也是高興的,便啞著聲兒道,

  “四姐兒、六姐兒你們回來了!”

  兩人忙過來給林老爺子見禮,這廂內室里姐妹三人多年后再見,卻是不見親熱,倒有些尷尬,林玉潤見林玉萍接手了林老爺子吃藥,自覺在一旁無話可說,便轉身出來了。

  外頭趙旭與兩位連襟也見了面,孫紹裳如今卻是發了福,在鄉間不事生產,吃穿用度從不掛心,卻是生的白白胖胖,那張臉那還有當年俊朗的樣兒,面團兒似的倒似鄉間的土財一般。

  林玉淑的丈夫名叫做賀萬里,是林老爺子生母那邊遠親,家中有些底子,人老老實實只知種田墾地,他知曉趙旭身份,初初見了這一位,卻是面紅筋漲,不知所措,在那處立著諾諾說不出話來。

  趙旭見著他微微一笑道,

  “如今在家里便是敘家禮,按排行應是叫你一聲六姐夫才是!”

  賀萬里連連擺手道,

  “不敢!不敢!小人那里當您一聲姐夫!”

  趙旭應道,

  “我如今一無權二無勢,不過一介草民叫一聲姐夫有何不可?”

  一旁的孫紹棠見狀卻是連連點頭插話道,

  “萬里,圣…雍善說的對,即是在家中便行家禮才是!”

  說罷沖著趙旭拱手行禮,

  “多年不見,雍善一向可好!”

  趙旭瞇了眼兒瞧他,微微一曬,

  “我很好!”

  當年沒有弄死你小子,算你命大!

  也是我念著老爺子對我不薄的份上,不想讓他女兒成了寡婦,要不然那還有你的命在!

  他們夫妻在滄州城外住著,時常回林府打秋風,趙旭也是知曉的,他打心眼里瞧不上孫紹棠,以前還恨他打林玉潤的主意想弄死他,到了如今便覺此人如那茅坑里的臭蟲一般,弄死了還要濺自家一身臭汁兒,沒得惡心人。

  說了一句話便垂了眼皮,不想搭理他了!

  這時林玉潤出來,見了孫紹棠與賀萬里便過來行禮,那賀萬里見了林玉潤卻是沒想到自家小姨子生得這樣兒,當下更是紅著臉不知所措,忙躬身回禮。孫紹棠見了林玉潤卻是呆在了當場,

  事隔這么些年,七表妹竟然還是那樣兒,甚至更美了!

  趙旭瞧他那樣兒便惡心,當下過來一步擋了他的視線,拉著林玉潤的手問道,

  “岳父可是服了藥?”

  林玉潤道,

  “四姐姐在近前伺候著,我便出來了!”

  趙旭很是心疼的眼著她眼下的黑影,

  “前頭你侍疾多日,現下姐姐們回來,你也可歇息一下了!”

  孫紹棠忙在后頭應道,

  “雍善說的是,七妹妹還是多休息休息!”

  趙旭夫妻連眼皮子也不撩一下,只是牽著手兒回后頭院子去了。

  林玉潤也是真累了,這廂上了床便閉眼沉沉睡去。

  接下來幾日幾姐妹輪著伺候林老爺子,隔了不久林玉潔、林氏兄弟與京城的名醫也是相繼趕到,名醫摸了脈道,

  “老爺子這是因著家中有人逝去,憂思過度而成的心病,人年紀大了難免心脈虛弱,受了刺激便影響到身體,如今即是兒女都在身前,便多陪老人說說話開解開解,我再開上幾劑藥,小心調養著才是!”

  說罷提筆開藥卻全是些上等的好藥,百年的人參也在里頭,也好在林家不是一般人家,倒也能用得起!

  眾人這廂坐到一處仔細商量了一番林老爺子病情,便打算在家中住下。

  林玉萍卻是求之不得,她早就想回滄州城中,卻是苦于沒有機會,如今趁著老爺子生病倒是遂了愿。

  林玉淑那頭家里的三個兒子已經成年又娶了妻,大小事務自是有他們周旋便不用他們擔心,他住在了林家。

  林玉潔卻有些為難了,她嫁到崔家多年,生有兩子一女,丈夫已于前年因病去世,她如今當家理事,卻放不開手。

  林氏兄弟知她難處,又是外嫁的女兒,自是不會為難她,便讓她陪了幾日便自回宣城去了。

  林氏三兄弟因是趕得急,都是只身在前頭,妻兒在后頭待他們來自也是住在林家的。

  只有林玉潤與趙旭在滄州有趙家老宅,留著人打理著,便回趙家老宅住了!

  林老爺子心中本就最愛劉姨娘,他身子骨時有病痛又年紀大了,本想著怎也是自己先走,卻是沒想到劉姨娘小了他十多歲卻走在了前頭。

  他一時之間有些受不住這樣的打擊便病倒了,現下兒女都聚到了身邊,隔了不久媳婦孫子又都回來了,連京城之中豫哥兒得了信,也派了雙胞過來,林老爺子見著自家兒孫濟濟一堂,這心里倒是寬泛了不少,心頭一松身上的病也輕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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