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白雪看著這情況不對,左腿連肉帶骨都被割斷了,血流不止,這要是延遲了治療,情況不堪設想。
她盡量用輕松的語氣跟他聊天,“好,大哥,醫院這邊人手不足,醫院已經通知所有下了班的醫護人員趕緊回院了,我們看看是你家人先到,還是那些醫生先到。”
當時大哥或許已經痛麻木了,聽了這話,還笑了起來,“那肯定你們的醫生先到啊,我家人可都在外地,我是過來打工的。”
“大哥老家在哪?”
“也不遠,就在鄰省。”
“哦,那很近啊,高鐵二十分鐘就到。”
“是啊,但這大半夜的,沒票,他們得趕夜路開車過來…”大哥的精神似乎沒有之前那么好了,說話的語速有些慢,聲音也有些輕,“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他們。”
“大哥你瞎說什么啊,骨折而已,傷筋動骨一百天,半年之后你就能打籃球了,大哥會打籃球嗎?”
“呵呵,高中的時候經常打,那還是十多年前了…小護士,我不跟你說了,我有點困。”
“啊?大哥大哥,你別睡啊,這里這么吵,能睡得著?”
“嗯…”
“…”傅白雪已經冷靜不下來了,血一直在流,止不住,她慌張到不行,“大哥,您一定不能睡著,跟我說說,你都有哪些家人啊?”
大哥用力地撐著眼皮,看得出,他是真的很累很困,臉色已經由蒼白轉變成蠟黃,看起來毫無生氣。
“大哥?大哥?”傅白雪叫他沒有反應,立刻朝急診室大喊,“郭昕蓉,你找到張醫生沒有?!…隨便哪個醫生都行郭昕蓉。”
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需要什么幫忙嗎?”
傅白雪一愣,茫然地往后一看,“…你怎么在這里?”
“這個一會兒再解釋,你這邊什么情況?”
“你先跟這位大哥說會兒話,千萬別讓他睡著,我去叫醫生。”
傅白雪也來不及解釋,箭一般沖向急診室,此時急診室里也很緊張,這邊沒呼吸了,那邊沒心跳了,另一邊又血流不止,醫生護士每一個都是一個人當三個人使。
傅白雪一眼就看到了郭昕蓉,她正在輔助張醫生給一個昏迷的患者做心肺復蘇。
“張醫生,”她很害怕,但是,她很鎮定,“外面有一個骨折的傷者,被鋒利的刀刃割傷,連肉帶骨三分之二都被割斷了,流血不止。患者男性,大約30歲上下,送醫時精神還不錯,五分鐘后出現了疲憊嗜睡的現象,初步判斷是失血過多,現在血還沒有止住,需要救。”
郭昕蓉說:“這邊心跳都沒了,更危險。”
“我知道,所以我只是盡可能詳細地描述患者的情況給張醫生聽。”每個人都有活著的權力,每個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她并沒有傳達急切或懇求的情緒。
張醫生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看著依然不能醒來的重傷患者,他搖了搖頭,把儀器交給了郭昕蓉。
郭昕蓉一陣慌亂,“張張醫生,我我我…我不行…”
張醫生平靜地說道:“不用緊張,就跟剛才一樣,再搶救十分鐘,如果還不行,那就把生的機會讓給其他更有可能生還的人,快點,沒時間了。”
張醫生說完就隨傅白雪跑出去了。
他們今天要做的事情,就是跟死神賽跑,而且還是多條跑道。
“這里,張醫生。”
張醫生立刻跑到那個男子跟前,一看左腿,跟傅白雪描述的一致,于是,他當機立斷地說道:“馬上送搶救室,你去推個床過來,得馬上把他推進去搶救。”
“好。”
傅白雪又跑進了急診室,何景行一看,拔腿就跟了上去,“我幫你。”
傅白雪來不及跟他說話,甚至都來不及多看他一眼,兩人從里面推了移動床過來,何景行連同旁邊幾位能使得上力的人,合力將男子抬上了移動床。
男子終于被送進了搶救室,進去的剎那,張醫生回頭對她說:“你做得很好。”
傅白雪被擋在了搶救室的門外,她默默地祈禱這位大哥能夠逢兇化吉。
來不及如何傷感,她又回到了急診大廳,那里還有很多傷者正在等待救治。
這一次,是何景行在旁邊協助她,她說什么,他就給她遞什么。
后來,下了班的醫生護士陸陸續續都來了,幾名重傷患者終于上了手術臺,其他的傷員也得到了救治。
漸漸地,天亮了,這可怕的一夜終于過去了。
原來,貨車司機疲勞駕駛,打了個盹的功夫就沖進了夜宵攤,等司機瞌睡震醒,他又慌亂地想要倒車開出去,這一倒車,直接把房子都給拖倒了。
深更半夜,樓上都是熟睡的居民,意外比明天先一步到來。
天一亮,更加清晰的報道出來了,初步估計,這次意外造成了9人死亡,34人受傷,貨車司機已經被控制。
醫院食堂,傅白雪哆哆嗦嗦地坐在座位上,徹夜未眠,再加上饑寒交迫,讓她有些發飄,身體不自主地發起抖來。
何景行拿了兩份熱氣騰騰的豆漿過來,“先喝一點暖暖身。”
他放下就走了,又去買其他的。
傅白雪伸出雙手捧住碗,先暖暖手,然后喝了一口,一股暖意從口腔經過食道流進了胃里,舒服極了。
不一會兒,何景行又拿來了小籠包和水煮蛋,都是剛出鍋的,冒著充足的熱氣。
兩人面對面坐著,傅白雪低著頭一個勁地吃東西,而何景行,則是一邊吃一邊看著她吃。
吃了有六分飽,傅白雪感覺整個人都暖和起來了,精神也好了許多,雙腿也有勁了,再來一個通宵都無所謂。
“好點了嗎?”何景行問道,聲音很是溫柔,重點是,他的眼睛一直看著她,含情脈脈的。
傅白雪不敢接觸他的眼神,立刻回避掉,“嗯,謝謝。”
“不客氣。”
“對了,你怎么會在醫院啊?”她這才注意到他的衣服上面都是血漬,也不知道是沾上去的,還是他自己的。
“我昨天就在現場,跟著救護車一起來的,想說可以幫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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