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之域,這一場為迎三天仙會而設的仙宴,不歡而散,清幽宗主的言論,在無憂天不翼而發,出人意料的,引發了無數的探討,有人對他的提議表示了支持,認為這一次三天仙會,與往時不同,清幽宗主為大局考慮,不惜獻身,乃是真正的仁義之舉,但更多的人,尤其是之前那些慷慨激昂,滿懷熱血的各方宗主與道主,在這時候卻都紛紛出言斥責。
有的說清幽宗主沽名釣譽,不該在這關鍵時候動搖古來相傳的祖律,也有的說清幽宗主夸大其辭,危言悚聽,動搖無憂天軍心,說這些話的人,無一不是一方道主,有著強大的話語權,這一次,他們一開口,同樣也得到了許多手底下人的認可,但也不知為何,所有人都感覺到,隨著這個提議的傳開,一道無形的鴻溝隱隱的出現在了無憂天,讓人心里不舒服。
尤其是那些之前皆毛遂自薦,主動要求承擔這重任的各方天驕,與各方道統傾盡全力培養了出來,只準備去做這樁任務的真傳們,忽然間失去了此前的熱情,情緒變得低落了起來。
據說,短短月余之間,已經憑空生出了許多的事。
有的仙門天驕,想要推卸責任,被仙門暗中處理掉了,也有一些天驕,因著某種原因,忽然走火入魔,無法擔此重任,所以宗門只能另外再挑人選,頂替他們去做這一樁任務。
而清幽宗主,不僅在那一場仙宴之上,主動提起了此事,后來更是做了一件出人意料的是,他居然真的上書仙老會,要求自己代替清幽宗門人前去執行這個任務,他所做的事情,一下子便傳遍了無憂天,引發了無盡的關注與議論,并在無憂天愈演愈烈,尤如烈火。
“清幽宗主瘋了!”
不知有多少人,暗中痛斥清幽宗主。
而對此,代替無憂天主處理天內事務的仙老會,也倍感頭疼,他們一番探討,終于下了一道仙詔:“清幽宗主一心為天,忠義可嘉,特許入仙老會議事。三天仙會之事,古來有例,不可擅改,仍照前議而定,諸宗諸道,須盡早提交名額入仙老會,此后再不可改!”
這件事,便以這樣一個結果結束。
清幽宗主一介道主,竟因著這件事入了仙老會,身份大有不同,引發了無盡的議論與嘲諷,但無論如何,有了仙老會發言,這件事卻沒有什么波折了,而各方道統,便也急忙借著仙老會這一道仙詔,急急將門內名額遞交了上去,如此一來,才總算是放下了心來!
名額交進了仙老會,便是大局已定。
名額之上的人,便等于是得到了天主的首懇,倘若再生退意,那便要受萬夫指責,還要誅連九族,而那些憂心惴惴的各方道主,也終于不用為這件事而終日擔憂不定了。
但這件事真的完了嗎?
有識之人,都隱隱發現,似乎有一抹陰云,籠罩在了無憂天之上。
進入了仙老會的無憂天主,既得了美名,又得了實在,被人視作這一件事里最大的贏家,有人嘲諷他就是為了進入仙老會,才裝作如此大公無私的模樣,也有人說他心存忠義,理應得此回報,無論是非,清幽宗主都沒有再回應過任何一句,只是由得世人去議論罷了。
隨著時日推進,仙老會也開始忙碌了起來。
對于無憂、離恨、忘愁三天來說,每逢三千年一度三天仙會到來,都是做出許多重大決定的時候,其中排名第一的,便是推動六道輪回大陣,導去魔息,而除此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在仙會之前,由三方天外天商議,彼此交換資源,以求實現三方天地修士的所需了。
這卻是因著三方天外天的各自不同特點而決定的,無憂天掌握著當初仙帝留下來的往生神山,忘愁天則掌握著無淵苦海,離恨天掌握著太初寶樹,這三方仙寶,幫他們鎮住了三方天外天,也誕生出了無盡的資源,僅憑一方仙寶,是無法讓他們各自的天地安好的,所以他們每三千年一次,也都會實現一次大量的資源交換,如此才能保證得此后三千年所需。
便如無憂天,他便需要用往生神山之上誕生出來的往生石,去交換忘愁天無淵苦海里面的萬物母水和離恨天太初寶樹之上誕生的本命原晶,用萬物母水,保證無憂天大道循環,再用全命原晶,保證無憂天萬物生長,否則的話,他們這一方天地就會變得大道不穩。
忘愁天與離恨天,同樣也需要往生石去支撐世界本源。
正是因此,三方天外天,本身就是一個誰也離不開誰,息息相關的命運。
清幽宗主屈長白,進入了仙老會之后,雖然人微言輕,但仍然認真的做著準備,只是他畢竟是剛剛才進入了仙老會,許多大事自然沒有他發表意見的余地,直到在無憂天仙老會使者打算出發去與另外兩方天地交換資源前的一個月,例行仙會之上,他才一鳴驚人。
“一應交換,只需依著舊例,換回所需即可!”
仙會之上,仙老會大長老輕輕開口,似乎沒有半點憂心考慮。
其他諸位長老,也皆無異議,反正這么多年,一直都是這么過來的。
但也就在這時候,剛入仙老會不久的清幽宗主屈長白,忽然越眾而出,道:“不妥!”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著他看了過來,有些疑惑,又有些不滿:“何事不妥?”
迎著這么多大人物的目光,清幽宗主屈長白神色自若,款款言道:“舊例不妥!”
他說罷了,搬出諸多典藉,朗聲道:“我無憂天掌御往生神山,可生往生石,此石乃山精,為神山本源,取之一尺,便少之一方,而忘愁天的萬物母水,卻是海中滋養,取之不盡,離恨天的本命原晶,則是太初寶樹之上滲透出來的,日日不絕,換而言之,我無憂天往生石乃是有限之物,忘愁與離恨二天之物,卻是無限之物,相差極遠,如何能輕易交換?”
他一邊說著,一邊聲音沉了下來:“倘若有一天,我無憂天之往生石已盡,而忘愁與離恨二天的母水和原晶無盡,到那時候,我無憂天又拿什么去與他們二天交換?”
這一番言論,瞬間引發了軒然大波。
仙老會中人,誰也沒想到屈長白會忽然說出這么一番話,有些措手不及。
有人下意識問道:“依你之見如何?”
“寧守一尺,莫失一寸!”
屈長白沉聲厲喝:“我們不能再如之前那般忠厚了,需要向他們換取雙倍資源!”
一時間,整個仙老會都大亂了起來,人人交頭結耳,一改往日肅穆寧靜之態,有人眉頭緊皺,陷入了苦思,有人仔細盤算起了比例,但更多的,還是一些身居高位之人,很快便有人怒而拍案,厲喝道:“住口,你才入仙老會幾日,如何敢放此厥辭,我無憂天世代忠厚,稟守仁義,又豈能為了這蠅頭小利而失了大義,爾等須知,天外天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迎著這位長老的一番怒叱,仙殿之中,所有人都情緒微緩。
的確,無憂天,或是三方天外天,向來都謹遵一個道理,大義為先!
三方天外天的安危,高過了一切。
“你說錯了!”
但迎著那位長老的怒喝,屈長白迎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神情凝重,一字一頓道:“天外天的安危自然重要,但與三方天外天相比起來,無憂天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這一番話,仿佛擊中了眾長老的軟肋。
一霎之間,平時態度溫和,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人,皆儀態大失。
有人憤怒喝叱,有人苦言相勸,有人沉默不發。
而在這時候,屈長白則挺身而立,痛心疾首道:“你們這些尸位素餐的頑石,可曾真有一日為我無憂天考慮過,你們皆知,這一次仙會,與往日不同,天元祖地,怕是要毀于一旦,我三方天外天,確實可以再平安渡過三千年,但三千年之后的事,你們可想過?”
“天元將為了化解魔息而亡,那以后的魔息誰來化解?”
“無憂、離恨、忘愁三天,誰將成為哪一個用來化解魔息的戰場?”
他愈發愈是憤怒,雙手都不自由的揮舞了起來,厲聲大喝道:“我等都是仙老會之人,是為天主分憂解難之輩,但你們可曾真有一日,想過天主的苦處,想過無憂天的難處,你們有沒有想過,無憂、離恨、忘愁三方,皆依六道輪回大陣而建,那為何魔息侵蝕之下,無憂天與忘愁天首當其沖,如今已遭受大量魔息侵蝕,但離恨天卻夾在中間,安然無憂?”
“糊涂啊糊涂…”
他憤怒的大吼著:“黑暗魔息只能由生命化解,那也就是說,天元之后,只有三方天外天里的一方成為了戰場,才能保證另外兩天安然存在下去,你們說那會是誰?”
“倘若不早做打算,無憂天,必將會成為下一個天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