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里,一只巨大的拳頭橫空而來。
那一尊魔影所過之處,無論是妖兵妖將也好,妖脈少主也好,仙盟中人也好,皆被撞飛,就好像是天地之間,忽然多了一道痕跡,擦去了沿途所有存在,直直指向了鐘老生。
在這一道痕跡與鐘老生之間,還橫亙著一條冥河。
這么一拳就這么直接打進了冥河里,但出人意料的是,可以讓人魂銷骨噬骨,不可觸碰的冥河,直接被這一拳打出了一個缺口,河水可以銷解血肉,但卻無法銷解關傲的血肉,河水里面,有著無盡恐怖的魔神,兇戾暴虐,陰毒殘忍,那些魔神會撕碎每一個進入冥河之中的人,但感應到了關傲的氣息之后,卻只嚇嚇的瑟瑟發抖,爭相向著四面八方逃竄!
“退開…”
鐘老生又驚又怒,雙手捏起法印,聚嘯一團水汽。
那水汽,便是弱水,通過弱水,他引動一片天地之力,橫在了自己身前。
可是在那一拳擊來之時,卻只聽得轟隆一聲,水汽蒸發成了霧,而那一片扭曲的空間,則被這一拳生生震得恢復了平整,鐘老生自己臉色大變,被這一拳直打的遠遠退了出去,面如金紙,身如紙鳶,一口中法力恢復不及,險些自己跌入了身后的那一道冥河之中。
臉色大變,死死盯住了關傲,瞳孔如針。
此時的關傲一身神魔之力,便是他也感覺驚恐至極。
是他幫著黑暗之主做出了安排,他自然也知道這一對兄妹的來歷。
所以他也知道,倘若不是關傲才剛剛繼承了神魔之力,尚未能完全駕御那大天威神魔的力量,或許這一拳擊來之時,自己已經整個人都被他打成了血霧了?
惟一不解的是,這兇神已轉生成功,按理說便該化身神魔,忘卻以往。
到那時候,有可能不幫自己,但也不會與自己為敵,可這廝為何不像失去了神智的模樣?
究竟出了什么問題?
“關傲,出了什么事?”
在這一霎,方原也是心神大振。
他能夠看得出來關傲身上的變化,一時顧不上別的,急急大喝。
“方小哥…”
關傲轉過了頭來,臉上的表情,完全與他身上的氣勢相比。
他滿臉都是淚,都是無盡的痛苦,而那痛苦之余,則是無法形容的怒火,哀求也似的看向了方原:“我妹妹死了,我很難受…我想殺人,殺了他們…是他們害死了我妹妹…”
方原想起了剛才留在魔宮之中的關小妹,心臟微微一沉。
他知道,剛才的一片大亂里,必然發生了什么。
這些人進入大自在神魔宮,偏偏帶了關傲的妹妹,本來就有目的,因為剛才方原便已看了她,也就從那一眼里看了出來,關傲的妹妹實力并不強,在這種地方,根本無法作為一個獨擋一方的底牌,就算是她拜在了大天威神魔像之前時,都還是需要別人保護著的。
一時之間,具體的緣由,也猜之不透,但卻能夠感受到關傲身上的殺意,他微一沉默,沒有像平時一樣勸慰或是什么,因為在這時候,關傲明顯不是言語勸慰所能幫到的!
所以他直接趕了過來,低聲道:“那我們就一起殺了他!”
孫管事也從另一個地方趕了過來:“大個子也來了,這回有戲了…”
關傲則根本不說別的,一只手抱著那個白色的花瓶,永遠也不會放開,但另一只手卻忽然間向外抓了出去,便聽得一陣勁風呼嘯,那大自在神魔宮里,便有一桿烏龍也似的大刀,被魔息卷著,飛到了他手中來,正是剛才他進入大自在神魔宮時,遺落在里面的兵器。
如今他們三個人各占住了一個方向,目標一致,同時向鐘老生斬了過去!
“沒想到事情會走到這一步…”
在這時候,鐘老生也是一臉陰沉,萬沒想到,之前布下的局如此圓滿,卻又生出了變數,他無法理解御魔使臨死之前的想法,為何不將最后那一縷魔息給了自己,助自己完成大事,卻涓滴不剩的給了眼前這個她之前說是最恨的人,助他成就魔身轉生,得了偌大造化!
只是,事已至此,便也無暇深思了!
葬仙碑下,大陣將成,又如何能夠功虧一簣?
“就算你們多得一個人又如何?”
“轉生剛剛完成,你畢竟還算不得真正的大天威神魔!”
“而老夫,則是真正的化神!”
厲吼聲中,他急捏法陣,一身水氣暴漲,直駕御了冥河向前擊了過來。
之前,他是為了護著那一方葬仙碑周圍的大陣順利進行,所以冥河橫在周圍,鎖定一方空間,不讓外人過來打擾,便是面對方原與孫管事的時候,也防止這兩個人壞了自己的大事而已,可如今,形勢不同了,他也直接下了狠手,要先挫敗了這三人,再奪魔息過來!
真正的化神修為,在這一霎,顯露無遺。
一霎那,天地之間,大河橫亙,法則交織,遮天蔽日。
化神之威,在這時候顯露無遺!
而迎著駕御冥河,威勢驚天的鐘老生,方原與孫管事、關傲三個,卻毫無懼意,反而殺氣滔天的向著鐘老生沖了過來,猶如三道長龍,于空中盤旋,兇橫殺到了跟前。
“你欺我妹妹,我便殺你!”
關傲一手抱著白色瓷瓶,一手揮舞大刀,刀氣滾滾,魔意森森,破空而至。
“從你逼得洛師妹走上那條路開始,我便一定要殺你!”
方原亦是身邊九條火龍飛舞盤旋而來,手里則握緊了邪劍,劍意耀眼,直破虛空。
他與關傲兩個人,都是恨極了鐘老生。
一個為了殺他,忍了一年多時間,殺意也已蘊釀了一年多。
另一個卻是怒火正酣,殺意正烈!
孫管事聽了他們兩個人的話微微一怔,心想自己也得找點事來說說啊…
心念一轉,便也跟著大叫了起來:“為了正義!”
魔音大起,比他們兩個還要殺氣更濃,威風凜凜。
冥河法則,與離火魔音兇刀相觸,立時綻開了道道可怖光華。
方原、孫管事、關傲三個人圍住了鐘老生,各施神通兵器,傾刻間斗到了一處,四個人你來我往,兇神惡煞,將周圍的地面都卷起了一層一層,冥河之水飛濺崩碎,九龍離火炙烈燒天,大神魔音震蕩虛空,兇悍魔息肆虐八荒,翻翻滾滾數十合,居然斗得難分難解。
不過隨著時間推移,局勢卻也不可抑止的向另一個方向劃落。
早在剛才,方原與孫管事二人,雖然奈何不得鐘老生,卻也一樣可以憑著身法與實力和他糾纏至今,如今又多了一個關傲,那就不是在駱駝背上放上一根羽毛這么簡單了…
“嘩!”
斗到分際,關傲正面沖了上去,大刀揮舞,直接將冥河絞成了幾段。
饒是鐘老生駕御天地法則的力量再強,也不可能轉瞬之間,便將那一條冥河恢復原狀,方原與孫管事兩個人,則趁這個機會沖了上去,方原急急的駕御九龍離火,自天而降,向著鐘老生身上纏了過去,鐘老生哪敢以肉身硬接這火焰,雙手同時捏印,水霧立時顯化。
隨著水霧顯化的,還有周圍扭曲的虛空。
這等扭曲的虛空,比任何防御招法都好使,九龍離火,根本燒不到他的身上。
只是也在這時,孫管事便出手了,口中魔音念誦越來越快,天地劇烈顫抖,駕御了如此之強的魔音,就連他也有些超出了極限,嘴邊已流出了一行鮮血,但卻始終不停。
他的修為自然比不上鐘老生,可是大神魔音,本就是攪亂天地之法,理論上,大神魔音一出,可以葬滅萬物,包括法則,如今在他全力摧動之下,立時與鐘老生身邊的扭曲虛空撞上,兩方形成了膠著,而關傲則趁著這個機會,直趕上來,一刀劃過虛空,直直斬落。
鐘老生悶哼一聲,不敢硬接,只能身形游走急退。
這一退,他身邊的水霧立時散了,那扭曲的空間之力消散,九龍離火近身。
但好在,他身法飄逸,于虛空里挪騰,居然險之又險,從九條火龍之間穿了過去,仍是未曾受到半點傷勢,大袖一蕩,便有無形水霧化作飛劍,向著強弩之末的孫管事飛去。
“等的就是這時候!”
可還未等他飛劍出手,方原已厲聲大喝。
一道劍光,呼嘯而出!
正是他蘊釀已久,但沒有把握,不敢斬出的心意劍!
“嗤”的一聲,心念劍一現即至,直接斬到了鐘老生身前,鐘老生急忙身形挪騰,想要躲開這一劍,但此劍來的太快,他甚至不及召喚法則之力,只來得及側過了身子…
一篷血光現,他一條臂膀,飛在了半空之中。
與此同時,那心意劍所引動的可怖力量,更是自他的傷口處,蔓延到了全身,在袍服遮著的身體上,甚至身體里面的臟腑里,也不知有多少劍痕出現,口中有大口鮮血噴出,身形踉踉蹌蹌,如同喝醉了酒也似,走了幾步,便一下子伏倒在了地上,手撐住了葬仙碑。
冥河之水嘩啦啦落地,猶如一片大雨。
半空之中,方原與孫管事、關傲三個人,同時欺了過來,趕盡殺絕。
“天意如此么?”
鐘老生望著這三個人,臉上露出了苦笑。
其實他也知道,自己在這三人聯手之下,是沒有勝算的。
雖然自己是化神,但畢竟自己還是更喜歡謀略,與人斗法,并不擅長。
尤其是,這三人雖然都不是真正的化神,但也卻也超出了元嬰范疇,無法小覷。
“不是天意,是人意,本來我殺你,還要擔著罪責,但你既然投效了黑暗之主,自墮為魔,引動大劫毀滅人間,這等禍胎,我等殺你,又還有什么壓力?”方原踏步而來,口中雖然說著話,但卻沒有任何停下來與他交談的意思,九火離火直從天而降,向他燒了過去。
就算是要說話聊天,那也不如殺了他之后和他的尸骨交談。
“夜長夢長,宰了再說…”
孫管事一樣深深的明白這個道理,大神魔音已經施展不出來了,只是揮劍斬來。
至于關傲,這時候除了殺意,哪還有別的。
“你們果然都是一心想要殺我的,就好像我真的罪大惡極一樣…”
鐘老生望著從天而降的三大殺招,笑的有些慘然 他拼盡余力,引動一片本命弱水騰在半空之中,替自己爭取了片刻的時間,然后低聲嘆著看向了手邊的葬仙碑,這時候,葬仙碑周圍的大陣,已經只剩了一個符文了。
但偏偏,自己在這時候被阻止,陣力正在消退…
千年大計,毀于一旦!
“我知道你們都理解不了,但我們做事,自有深意…”
鐘老生低聲說著,不知道是說給方原等人聽的,還是說給最后的自己聽的。
“我也知道,世人眼中,我們都是禍胎!”
他聲音低低的道:“但待到大道成時,這世界終會明白我意!”
“如此,我自愿獻道,也就值得了…”
說完了最后一句話時,他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忽然飛身而起,一頭觸在了葬仙碑上。
“噗!”
只一瞬,他整個肉身崩潰,接著是神魂。
他將自己整個人獻祭,當作最后一道力量,進入了葬仙碑中。
而隨著他獻祭自己,那葬仙碑周圍的大陣,也忽然力量大漲,轟隆運轉。
最后一個符文,瞬間便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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