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了周圍眾修不以為然,似乎只是憋足了勁要看陰山宗的笑話,卻也使得那陰山宗的幾位長老,臉色便也更難看了些,他們直到如今,尚不明白方原是如何說動了這么多人一起上門來找陰山宗麻煩的,但無論如何,這人太多了,已經多到了超過陰山宗這么一個單個的仙門可以抵擋的程度,這使得他們又驚又怒,但一顆心也懸了起來,不敢胡亂說話。
“諸位同道明鑒…”
在這時候,那位之前守在了山門之外的黑袍老者,見有人撐腰了,便也大著膽子站了出來,滿面哀惋的說道:“你們被這青陽小徒蠱惑,來我陰山宗鬧事,也是一片俠義之心,我等理解,但諸位同道卻要小心,莫要被其蒙騙啊,那甘姓小兒,本是我陰山棄徒,他受妖魔蒙蔽,究竟去越國做過什么,就算是我陰山宗也一直不知啊,如今你鬧上門來,又能如何呢?”
他這般低調,以之以弱,倒是使得周圍喧嘩聲漸漸弱了下去。
陰山宗偌大宗門,倒是沒想到,直接擺出了這番做派,似乎他們也知道陰山宗與妖魔往來之后,那是根本不可能推脫得的干凈的,便是說了陰山宗與妖魔沒有往來,也無人會信,因此就干脆的咬死了沒有證據,所有的事往死人身上一推,看誰臉皮更厚就是了…
方原在這時候,低聲開口,道:“已經到了這時候,你們還不愿承認與妖魔勾結的事?”
聽到了“妖魔”二字,那黑衣老者臉色一變,他看向了周圍眾修時,臉色和顏哀求,但看向了方原時,卻故意擺出了一副憤懣模樣,叱責道:“這位方原小友,你無憑無據,怎地上來就胡說八道,那明明是我陰山宗一位棄徒所為,人所共見,但你卻明里暗里,總是想將這一人所為扯到我陰山宗大義之上,這又是何心思,非要置我陰山宗于不仁之地嗎?”
方原聽了,冷聲開口道:“若真是那陰山宗弟子私人所為,他區區筑基境界,又是如何可以調動九幽宮刺客,如何能引得眾多妖魔齊入越國,對我等大肆為殺的?”
“唉,九幽刺客,給了錢便能請到,這又算得什么?”
那黑衣老者長嘆一聲,望著方原的臉,表情里甚至還露出了些許嘲諷之意,道:“至于妖魔,反正如今已時過境遷,自然由得你滿口胡說,你何不直接說他勾結了妖王呢?”
方原淡淡道:“那你們真是要一推到底了?”
黑衣老者道:“無憑無據,隨口胡說,最是可惡,方原小友何不去妖域找些證據再來?若你真證明了我陰山宗有與妖魔勾結,聯手害你的證據,那老夫又還有何話可說?”
聽了這話,那些隨了方原而來的中州諸道統長老,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陰山宗的處事方法已很明白,便是一推干凈。
而若是方原說不出什么話來,那他們這些人,也就真個白來了。
倒是那幾位陰山宗長老,有些贊賞的看了那黑衣老者一眼,心想果然還是術業有專攻啊,這老兒修為一般,但論起唇舌,卻比自己這些人強得多了,如今他混水摸魚,已經將事情搞亂了,只要穩住了這些隨方原而來的修行之人,那后面便都是打嘴仗而已,不必擔心了。
“證據…證據…”
但方原聽了黑衣老者的話,神色漸漸陰沉了下來。
他盯著那黑衣老者,口中低語了幾聲,忽然大袖慢慢一拂,卻有七八個乾坤袋出現在了虛空之中,上面還沾著一些干涸的血跡,被一股無形力量托住,飄在了空中。
方原上前了一步,青袍獵獵而飛,沉聲道:“也罷,既然你們說那甘姓弟子是私自勾結妖魔所為,那么其他的人呢?當初陰山宗至少有四位真傳入了越國,隨行的還有六位妖將,當時他們都被一位前輩斬殺,臨死前供述乃是宗門所命,這話你們又如何解釋?”
“若是一位真傳勾結妖魔,你們仙門不知,那還罷了,結果四位真傳都與妖魔勾結,若是你們陰山宗還不知曉的話,難道你們陰山宗上層的宗主長老,眼睛都瞎了不成?”
聽得方原此言出口,所有人都一片嘩然。
就連他們,也都不知道里面居然還有這等事,本以為只是筑基間的小事,沒想到居然牽扯到了陰山宗的四位真傳與六位妖將,看樣子這件事鬧的,比他們想象中還要大的多…
就連那幾位迎了上來的長老,在這時候也忍不住臉色大變,死死的看著那乾坤袋。
“這件事終于還是鬧出來了…”
他們心里甚至感覺一陣發冷。
外人不知,其實陰山宗五年之前,損失的可不只是一位真傳弟子而已,事實上,當初陰山宗本來就志在必得,足足派出了五位真傳,還有南荒城的六位妖將,一起去查,可讓人沒想到的是,真傳甘龍劍被這青陽弟子在云浮山前,眾目睦睦之下斬殺了,這也倒罷了。
可更關鍵的是,那些真傳與妖將,居然也同時在云州各地,失去了音訊。
陰山宗一開始要查,其實就是想查這些人的死音,他們簡直想不明白,究竟是誰有這么大的本事,可以讓這些人悄無聲息的失蹤,初時還以為遇到了大敵,上下一片嚴守,但沒想到,查了許久,卻半點線索也沒有,那些人倒不像是死了,而像是直接消失了一般…
再加上,他們派入了越國的探子,也漸漸了解到,越國五大仙門,甚至都不知道有這些人的存在,只以為陰山宗派了獨獨一個甘龍劍過去,這倒讓他們慢慢覺得,或許那些真傳與妖將,只是被某一位痛恨妖魔的云州隱修給殺了吧,說不定還是很多人一起動的手。
而且那些人既然只敢偷偷的動手,不敢站出來,便說明他們的實力也沒有想象中這般強,于是陰山宗才有了后來的一系列計劃,對越國五大仙門慢刀子割肉,一點點威逼…
某種程度上,這也是想將那些人逼出來,只是如今五年過去,始終沒什么結果。
直到如今,方原才忽然間將這件事捅了出來,他心間又如何不驚?
尤其是看著那幾個乾坤袋,其中分明有一些,上面打著陰山宗的仙紋,如何還能認不出這就是那幾位陰山宗真傳弟子所有的,另外幾個,則必定就是南荒城妖將所有的了…
沒想到,埋藏了五年的秘密,卻被這小兒忽然揭了開來…
只是讓他們想不明白的是,就算是越國五大仙門的長老宗主,也沒能力做到這些事吧?
那究竟是誰幫他做到的?
心驚之余,那藍袍長老前了一步,低喝道:“這些陰山弟子遺物,你是從何得來?”
方原明白他問這句話的意思,淡淡道:“當初殺了這些人的,是南海忘情島的一位前輩,她路過越國,卻看到了陰山宗弟子與妖魔沆瀣一氣,禍亂人間,實在是德行敗壞,這才一氣之下斬殺了個干凈,若不是她還有要事,怕是五年前就找到你們陰山宗門上來了…”
“南海忘情島?”
聽得這么一個名字,場間眾修同時一寂,有些驚恐的看了方原一眼。
更有一些人,忍不住將眼神向著不遠處虛空里九重天小公主李紅梟的玉輦看了過去。
而那黑衣老者臉色則是驟然一變,失聲道:“你…胡言亂語,信口開河…”
方原在這時候,則是顯得出奇的平靜,淡淡道:“方某此言真實不虛,你們若懷疑這位前輩說的是假話,可以去南海與她對質,她在忘情島排名第九,想必是很好找的…”
說著這話時,心間微微冷笑:“胡說八道的事情,你們懂,我就不會么?”
找你妹啊…
陰山宗哪有膽子去找南海忘情島的人對質?
南海忘情島,那可是七大修行圣地之一,位于南海之上,少涉九州腹地,但其威名卻無人膽敢小覷,無論陰山宗怎么想,也沒想到,五年前殺了自家那么多弟子與妖將的,居然會是忘情島的人,一時他們心里又驚又恐,想著不信,但又覺得方原不敢憑空說出這等白話來!
再想著,既然連九重天小公主都到了青陽宗,那似乎,南海來幾個人也沒什么…
那幾位長老明顯一下子慌了神了。
姓方的,我陰山宗與你何仇何怨,帶了兩大圣地過來對付我?
一時不知該怎么回答!
若是駁斥方原胡說八道,某種程度上豈不也是在駁斥那位南海的前輩胡說八道?
他又沒有這個膽…
說白了也是方原話口里留了陷阱,讓他不知道怎么說了。
現在他有種想抽自己嘴的感覺。
自己不過隨口說了句讓他到妖域去找證據,結果這廝就給自己回了句去南海對質…
而見這黑衣老者話都回答不出來,周圍那些隨著方原而來的各大道統長老使者們,又如何還能看不明白的,頓時一個個轟然笑了起來:“沒想到啊沒想到,老天有眼,原來早就有南海的前輩看你們不過眼了,今日物證人言皆在,卻不知你們又還能有什么話說?”
“事實俱在,還要說嘴,難道你們陰山宗曾經勾結妖魔的事情是假的?”
其實方原拿出了幾個陰山宗真傳弟子的乾坤袋,又隨口扯來了九姑當幌子,還真算不得什么物證人言,不過眾修可是不知,再加上本就向著方原,這時候便給當成了鐵證!
當然了,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陰山宗確實心里有鬼,又敢怎么反駁?
陰山宗曾經與南荒城妖魔來往甚密,乃是事實,五年之前,曾經有陰山宗真傳去越國查妖王世子之死的事情,也是事實,因此對他們來說,如今能做的,只有將大事化小…
但如今,方原偏偏要將小事作大,卻立時讓他們很是難受!
不待這黑衣老者再說什么,忽聽得陰山深處,有一個悠悠聲音傳了下來,將眾人的喧嘩聲壓了下去,淡淡道:“無論如何,五年前,曾有蔽宗弟子受妖魔蒙蔽,去越國與方小友為難的事情是真的,蔽宗也無意推脫,雖然那些弟子,如今一個不剩,都死在了越國,使得蔽宗想查真相也無從查起,但畢竟是方原小友受了委曲,卻不知你想要何種補償?”
眾人聽出了這是某位陰山宗高人開了口,心間便是一凜。
再聽出了他話里似乎有些無奈之意,倒是吵嚷之聲漸漸平息了下來。
而方原聽到了這話時,心里也是微微一松。
他抬起了頭來,看向陰山宗,沉聲道:“我不需要補償,只想問個問題而已…”
那個陰山宗里的聲音沉默了片刻,道:“方原小友請講!”
“我只要你們當著天下人的面回答我…”
方原深吸了口氣,擲地有聲的開口:“當初我在太岳城降妖伏魔,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