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有說“有人在嘗試陰陽禁術”這種話,但話里話外,旁敲側擊已經讓王栩覺得她就是那個意思了,而后又將矛頭指向了懷國公那里,王栩輕舒了一口氣,有種如釋重負的輕松。
其實不需要她說,對于祖父的行徑,他也是懷疑的,但真正要去查祖父的話,一則他不敢,二則他不想。對于這個掌握一族大權的長輩,他一直都是尊敬的,濡慕的。眼下查的既然不是祖父,他自然就松了一口氣。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王栩起身,鄭重的朝她施了一禮,而后看著那拿著他扇子漫不經心扇著的女孩子,突然笑了,“你這般厲害,往后誰人降得住你?”
啊?衛瑤卿抬頭往他,見王栩挪瑜的望來,他所說的“降得住”的意思是…
“只怕夫綱不振啊!”王栩感慨道,這樣的妻娶回去,你納個妾試試?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納妾也不是不行,并非所有男兒都好色,可即便不納妾,平日里,你要有一件事惹的她不高興了試試?誰知道她會做出什么事情來。想想就后怕。
會想到這里,也是思及了先前那秦王李誕送她出來時所見,這位殿下怕是還沒弄清楚這一位是個什么樣子的人吧!王栩目光落到了女孩子的身上,縱使不施粉黛,女孩子一張素凈的臉還是水靈靈的如三月里的春花,她生的很好看,光看這一張臉,想娶回去的想必也有不少,但真正了解了,怕是大部分人都會嚇跑吧!
這世間愁嫁的女子不少,有些是因為相貌,有些是因為太過挑剔,還有些是為情所困,她卻是因為太厲害了,這個理由還真是奇怪。不過看她滿不在乎的樣子,估摸著也不在意這些尋常女子在意的問題吧!本就不是尋常人,自然不慮尋常事。
從茶室里走了出來,眼看王栩蹙著眉頭,明顯心事重重,估摸著已經在想怎么去查此事了。衛瑤卿搖著手里的折扇,指了指他:“好了,你不用送我了,自去吧!”
王栩點了點頭,朝她施了一禮,轉身走了,待走了十幾步之后,這才覺得不對勁:他的扇子呢?回頭,女孩子早走了。罷了罷了,雖說有些心疼,那可是祖父為他題的扇面啊!嘆了口氣,回去換一把吧!
和王栩分別之后,她也并未回去,而是徑自去了天師道的裴園,大門大開,她大喇喇的走了進去,一眼就看到了廳堂前的空地上,端了張凳子坐著,一手擺弄著卦爻,一手在抓手邊小袋里各種各樣的小食。
隨身帶著這些吃食,這種也就小孩子和小姑娘喜歡吧,但偏偏這個人喜歡的緊,一面是恍若謫仙的世外高人,一面又是童心未泯的孩童,衛瑤卿站在原地看了會兒,走了過去。
“黃石先生呢?”
“不是休沐日,在國子監呆著呢!”裴宗之頭都未抬,她又未特意收斂步子和聲音,從她進來開始,他就知道了。
“你呢?”衛瑤卿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裴宗之擺弄卦爻的手一頓,眉間擰成了一個結:“不大好。”頓了頓,又道,“陛下待我不似從前了。”
如此幽怨的語氣配合著那句話,當真是叫人不想入非非也不行啊!
衛瑤卿默然了一口,意味深長的開口道:“你這話就好似那種深宮里原來得寵的妃嬪,突然陛下身邊有了新人,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裴宗之瞄了她一眼:“我這副相貌,什么新人能勝過我?”
衛瑤卿哈哈大笑了起來,有時候同他說話還挺有意思的。待到笑夠了,才道:“你還是知足吧!陛下就算待你不似從前,還是要遠勝過我等的。”
裴宗之推倒了卦爻,抓了一顆蜜餞送入口中,點頭:“那倒是。”他深以為然。
“你來找我有什么事么?”裴宗之目光盯著她手里那顆蜜餞,看著她拿起他的蜜餞,守在空中劃過了一道弧線,送入口中。他雙唇動了動,原本是想說什么的,但不知為何,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一顆蜜餞,吃就吃吧!
“其實沒什么事。”衛瑤卿道,“就是忙完了,想過來看看你。”
裴宗之似乎覺得有些詫異,抬眼看了她一眼。
其實不光裴宗之詫異,就連她自己也詫異,她也不知道怎么了,眼看天色尚早,自己便走到裴園來了,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但她便是走來了,也沒什么,就是想與他隨便聊聊,聊聊這長安城的局勢,對,聊聊局勢,畢竟總是閑著會等她的,又能與她聊的盡興除了裴宗之還有誰。
“隨便聊聊。”裴宗之目光落到了她手里的折扇上,“王栩的折扇?原來你與他聊完才來尋的我。”語氣倒是沒什么奇怪的,但這話聽起來乖乖的,似乎還有點酸味。
“是他尋我,聊的是正事。”衛瑤卿扇著折扇,看他,“你既說陛下待你不似從前,又準備如何?”
“我想過跑路。”裴宗之看著她,神色認真不似作假,“反正離了實際寺,離了裴家,我又不是過不下去。”
“你若跑了,實際寺怎么辦?裴家怎么辦?”衛瑤卿搖著折扇問他。
裴宗之道:“陛下再瘋,也不會對實際寺做什么,有陳善在,這種自掘墳墓之舉,他不會做。至于裴家,如今的裴家正值鼎盛,族中才俊人才輩出,自保還是沒有問題的。”
衛瑤卿看著他,指出了其中一個最重要的問題:“少了錢財,你就沒有現 在這般愜意了。”
“我可以尋一根青竹,一塊幡布,掛上銅鈴…”
聽到他說“尋一根青竹,一塊幡布,掛上銅鈴”,衛瑤卿就笑了:“那不就是七安先生么?”
裴宗之看了她一眼,繼續說了下去:“走街串巷,替人捉鬼驅邪,測算兇疾,點化風水,一路游山玩水,走的累了,便拿存下的錢開個布莊飯莊之流的,過上幾年。”
衛瑤卿眼中有光芒閃過:“在外游歷的那十年,我和廟遠先生身上沒有錢財了,便經常這般做來。如今想想,過的還真是開心。”
裴宗之似乎還沒說完,繼續說了下去:“若是有一日高興了,也同尋常百姓一樣,娶個娘子,再生個孩子,娘子不能太丑,因為我這般好看,以后的孩子也要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