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這是多么熟悉而又遙遠的稱呼啊,這讓朱祁鎮竟有些恍惚了,有那么一剎那,似乎時光倒流了回去,自己又回到了幾年前,那個還是天下之主,一呼百諾的歲月之中。
直過了有好半晌,門外之人又輕輕喚了幾聲陛下后,才讓他從對曾經的緬懷里回過神來,用微帶顫抖的聲音低聲問道:“你…是什么人?為何來見…朕?”
“奴婢是宮里的人,其實早就想來給陛下請安了,只是一時都得不到機會。今日好不容易才得以過來…至于原因,陛下應該可知道今日元旦大典出了一樁變故么?”外面之人沒有急著表露身份,而是把話題轉到了自己想說的事上。
果然,朱祁鎮對此也大感興趣:“出了什么變故?”
“以往由太子陪同皇上祭祀天地祖宗,今日卻換成了郕王殿下。”
聽他這么一說,朱祁鎮是明顯愣了一陣,有些鬧不明白他想表述的是什么。但在一想之后,他的臉色終于是變了,身子再度顫抖起來,只是這回不是因為激動,而是惶恐!
他想起來了,對方所說的太子,正是自己的長子朱見深!是自己在位時所冊封的太子,也是和自己關系最親近的,卻并未軟禁在這南宮里的人了。
這幾年來,能讓朱祁鎮忍受幽禁的種種屈辱活下去的,除了求生的意念和希望陪伴妻子外,就只有一個期盼了,那就是有朝一日,當自己的兒子登基稱帝后,便會把自己接出去好好奉養了。畢竟他依舊是太子,是皇位的唯一繼承人。
當然,有些時候,朱祁鎮心里也會感到一些不安,覺著朱祁鈺既然敢把自己這個兄長幽禁在此,就絕不會任由朱見深一直當著太子,并最后繼承皇位。但這一想法很快就被他強行壓了下去,這已是他茍且活下去的唯一念想,可不會輕易推翻。
沒想到今日這大過年的,卻有人給自己帶來了這么大一個噩耗!
確實是噩耗,以朱祁鎮對天家事,對自己弟弟的了解,他相信今日這樣的事情只是個開始!有了第一次取代太子的行為,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最后,皇帝一定會找出許多理由來,廢除朱見深的太子之位,立自己兒子為太子!
而就他所知,歷朝歷代,就沒一個廢太子能得善終的。也就是說,很快地,不但自己最后的那點期盼也將消失,而且連唯一的兒子怕也將性命不保!
當這一念頭從心里生出后,憤怒、怨懟、恐懼、絕望…種種的負面情緒如火山噴發般從心底噴薄而出,讓他只覺著一陣天旋地轉,差點就直接一頭栽倒在地。
“怎么辦?我…我該怎么辦才好?我能去求他,讓他放我們父子一條生路么?他肯放過我們么?他會念當初的兄弟之情么?他不會!他早就不是當初的他了,從他把我關進這里的一刻開始,他就再不是我的兄弟了…”一個個想法生出,又被他否定,朱祁鎮只覺著自己的腦袋在這一刻都要炸裂開來了。
就在他因為承受不了這么大的心理壓力而雙手捧頭地蹲在地上時,外面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陛下,其實宮里宮外有許多人是對此大有看法的,只是這畢竟是天子之意,所以…”
“他算的哪門子的天子!不過是趁著朕北狩時出了狀況竊據高位而已!”強烈的絕望與恐懼,讓一直壓抑著,變得謹小慎微,不敢有半點行差踏錯的朱祁鎮徹底爆發出來。說這話時,他雙拳緊握,指甲都陷入到了手掌之中,目光更是死死地盯著前方的宮門,仿佛想要用眼中的怒火將困死自己的這道門戶給燒穿了一般。
外頭那人明顯感覺到了他心里的變化,便附和道:“陛下說的是,但眼下他已是皇帝卻也是個不爭的事實…這天下間,能幫到陛下的,只有一人了。”
“你說的是誰?”已經被對方調動了情緒的朱祁鎮順勢就問道。
“那就是陛下自己了。您是曾經的大明天子,更是他的兄長,又有太上皇的身份,只要您能出面召集群臣,重新奪回皇位也不是太難的一件事情。”
“重新奪回皇位?”朱祁鎮癡癡地重復了一遍這句話,眼里先是一陣渴盼,繼而又黯淡了下去:“這可能么?”
是啊,這可能么?如今已是景泰六年了,朱祁鈺在皇位上已坐了六年,他早已鞏固皇權,別說自己連這南宮大門都出不去,即便出去了,還有人肯冒著滅族的風險跟著自己么?即便是在激動中,朱祁鎮依然認為這事極不靠譜。
“陛下當年多行善政澤被蒼生,多少臣民直到今日還念著陛下的好處呢。奴婢相信,只要陛下登高一呼,必應者如云,就是這朝堂之上,也有的是支持陛下重登大寶的。”那人忙給朱祁鎮鼓勁兒道。
朱祁鎮沉默了,他的心里兩個念頭在作著激烈的交鋒。一個讓他不要冒著被殺的風險去做那幾乎不可能實現的事情,另一個則告訴他,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了,不搏一把,余生就只能像這樣無聲無息,就算死了也沒人知道了。
像這樣茍且偷生地活著,和死了又有什么差別?最后,這一個想法占據了他的全部心思,讓他的眼中透出了幾許決絕來:“你有辦法把朕從這兒放出來?”
“奴婢可以想法子,不過這是遠遠不夠的。如今宮里雖然有許多人心向陛下,但終究沒這個膽子,所以需要有外邊的人配合,才能讓陛下安然出來的同時,奪回皇位。”那人已經感受到了朱祁鎮的心意,語氣里也明顯帶了幾絲興奮的顫抖。
“你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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