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正一,原來并不叫秋正一。
他的本名是秋青平,那“正一”二字,是他自己改的。
因為他覺得,自己才是“正一道”真正的傳承者。
很多人都有他這種毛病——越是缺什么,越是要現什么。
卑鄙之人總強調著道德;下流之人想偽裝得高尚;自卑之人容易盲目的自尊自大;竊盜之輩最愛問你知道他有多努力嗎。
種種原因,讓這些人即使身居上位,也難以擁有那份上位者的“從容”。
而當我說“種種原因”的時候,基本上就是在指一些不光彩的過往,AKA——黑歷史。
秋正一,不…應該說,秋青平,無疑就是個有黑歷史的家伙。
他少年時便拜入正一道門下,因天賦過人,學藝十余載后,便已成門中第一高手。
然而,秋青平并不安于僅僅當個獨善其身的道士,更不甘終其一生只做些驅邪避禍、行俠仗義之類的事情——那些事的回報實在太低了。
秋青平想要的是揚名立萬、是富貴榮華,而且他也很清楚,憑他所學到的道術,要實現這些很容易。
于是,他就跟師父提出,想將他們的宗門做大、廣納門徒…最好呢,是直接投靠聯邦,依托政府的力量成立一個特殊的部門;屆時,肯定會有不少權貴子弟來求這些“不需要身體改造就能學到的神通”,而他們呢,只要給這些人傳授一些粗淺的入門道術,即可收斂大量的錢財…至于那些核心的知識,則繼續把控在自己手中,成為他們躋身上層階級的籌碼。
從這番規劃就能看出,秋青平的確是一個有野心、也有能力的人。
可惜,他這種與道家“無為”、“不爭”的思想明顯背道而馳的主意,被他的師父斷然拒絕了。
當然了,這也是在秋青平意料之中的…他在向師父提出這個建議時,自認已學會了門中的所有道法,所以有沒有這個“師父”在,對他來說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若師父答應了他這套計劃,那秋青平念在兩人的師徒情分上,還可以讓對方多活幾年,畢竟老頭子那“正一道正統掌門”的名號還是有點兒用處的;但既然對方“不識抬舉”,秋正一也就“不客氣”了…在被訓斥之時,他直接就突下那殺手,將恩師當場格殺。
在這個時代,正一道門徒稀少,掌門死后,門中除了秋青平外只剩五人,一個是秋青平的師兄李炳乙,一個是李炳乙剛收幾年的小徒弟孟夆寒,另外還有秋青平的師弟三人。
秋青平弒師之后,立即就去威嚇自己那幾位同門,讓他們尊自己為掌門正宗,并加入他的計劃;他那三個師弟都還年輕,個個兒都是當場就跟他翻臉,要替師父報仇,結果也都死在了秋青平手下。
唯有李炳乙,老奸巨猾;他表面上虛與委蛇、滿口答應,一副貪財無德之相…但等秋青平反應過來時,李炳乙早已帶著孟夆寒和門中遺寶“天機盤”不知所蹤,走時還留下一張紙條,上寫歪詩一首——
正一今逢災劫傾,弒師逆徒惡滿盈。
禽獸尚有五常在,畜生不如秋青平。
那天,秋青平站在人去樓空的房間,惦記著被人拿走的寶物,又看著這罵自己的詩,差點兒氣得胃穿孔。
后來…又過了些年。
秋青平加入聯邦的志愿是實現了,畢竟他比起普通人來要強很多,但他推行“正一道”的事兒進展幾乎是零,因為沒人鳥他…
雖然秋青平在道術方面的天分很高,但對于觀星卜卦、陰陽風水、道心道理這些東西,他非常不擅長。
說得再直白些,就是——口才差、忽悠能力極弱、江湖騙子那一套基本不會玩兒。
這事兒若換成他師兄李炳乙出馬,根本不用展示什么真東西…光憑一套嘴把式功夫,順帶變幾個戲法兒,李炳乙就能從聯邦政府那里騙到一筆資金,成立個合法的教派,沒準還能申請到免稅的道觀用地…
但李炳乙是有自己的底線的,用坑蒙拐騙之法去伸張正義、劫富濟貧…他做;消費宗門的事情,他堅決不做。
反觀秋青平,那是想做做不成。
世上的事就是這么諷刺,到這個時候,秋青平再后悔自己殺同門殺得太草率,已經晚了。
于是,他只能改變策略,找別方式讓自己往上爬,并在不久后想到了——“借尸還魂”。
此后的幾年,秋青平一直在物色“新的身體”,最終,他盯上了一個并級的能力者;這個能力者不算很強,但其能力“破壞”卻有著非常可觀的潛力,最關鍵是…這個能力者還很年輕。
秋青平略施手段,就將這個人控制住了,當天,他就用“借尸還魂”之法奪走了對方的身體。
當然了,這種“借尸還魂”肯定是有代價的,那代價就是秋青平原本的道法修為…或者說“道力”…在轉移到新的軀體后會散盡,只有相關的知識還保留在他的記憶中。
換言之,他若想把道法恢復到當初的實力,就得從頭開始修煉。
秋青平并沒有這么做,因為事實已經證明了,他當初所學的東西,無法讓他在聯邦混出什么名堂;比起練這些,他覺得還不如去修煉異能。
從那天起,他便化名秋正一,以這個新的身份加入了聯邦軍。
憑借著自己的道術知識,他修煉起異能來也是事半功倍,短短十年左右,他就從并級練到了狂級。
也順理成章地爬到了現在這個地位。
至于道術方面,秋青平唯一重新練回來的一門本領,就是“借尸還魂”…只要有這手在,哪怕他意外死亡,只要在其死后的一炷香之后、到一天之內,附近有別的活人靠近,他就有機會趁虛而入。
可以說,這個男人…什么都算到了。
即使是被杰克刺殺,他也沒有徹底死去。
按照秋青平的設想,根本不用一天、三個小時不到就一定會有人來到這個禁區的…至少負責來善后的聯邦軍肯定會下來看看;那時,他就可以隨便找個倒霉蛋兒“奪舍”還魂了。
可就連秋青平也沒有算到的是——此刻,最先來到他面前的人,竟會是孟夆寒。
這個“意外”,可以說讓他十分驚喜。
方才,秋青平一眼就辨識出了孟夆寒身上的正一道力,結合其年齡還有長相,不難猜出這就是當初師從李炳乙的那個小鬼。
如果是占據了孟夆寒的身體,秋青平就不必重新修煉多年去再度獲得“借尸還魂”的能力了,因為這個身體本身就有道力存在,他可以隨時再去找更強的身體進行轉移…
念及此處,秋青平又不禁想道:“剛才那個刺殺我的家伙,好像就挺厲害的,他用的似乎是時間系的能力…這種身體若是被我得到,結合我的道術知識修煉一番,那我勢必是天下無敵了。”
他這邊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緩緩欺近對方,而孟夆寒那邊呢,自也不會坐以待斃。
“你這個敗類,來得正好,今天我就要替正一道清理門戶!”
很難得看到孟夆寒會這么一本正經、大義凜然地朝人大喝這種臺詞。
但這家伙著實是“帥不過三秒”的那種類型,前一句剛說自己要“清理門戶”,后一句立即就轉頭對兩名同伴道:“來,左右護法,你們上!”
“哈?”榊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我們上?”他又轉頭看了眼正在“飄”來的秋青平,接道,“那你是要我們沖他吐口水、撒鹽、還是撒豆子啊?”
砰砰砰——
車戊辰就沒他那么啰嗦,聞言后,舉槍便射。
但…子彈肯定是打不到“魂魄”的,故而射擊無效。
“真他娘的見鬼了。”攻擊未果,車探員也只得放下槍,來了句與實際情況結合的臟話。
“哼…別白費力氣了。”秋青平見狀,冷笑道,“我跟你們已經不在一個維度了,這種攻擊怎么可能有效呢?”
說罷,他又看向了孟夆寒:“師侄,你也可以省去虛張聲勢的力氣。
“我早已看出…你擺的這是瘟癀封煞大陣;以新鮮尸骸的血穢畫下陣圖,內布逆轉乾坤陣象,請戾化的周天星斗坐鎮、呂岳正帝為首,陣眼處再壓上道門至寶‘天機盤’…這等陣勢,你無疑是準備封閉此處的冥界大門。
“眼下你兇陣已開,頓則蓄,蓄則破,退則亡,轉則泯…儼然已是騎虎難下,進退兩難。
“僅僅是停下來跟我對峙,對你已是極為不利…而你若退出陣來,或是將道力從陣中抽來對付我,那你和你的同伴都會當場死去。
“所以…我勸你,還是乖乖讓我奪舍算了…那樣,我還能幫你完陣,說不定還會放這兩人一條生路。
“你要是執意反抗,那我就進陣;‘異物’一入,陣毀人亡,屆時我直接奪你的尸身也是一樣。”
他說得這段話,只有孟夆寒全聽懂了,車戊辰和榊雖不是全都明白,但帶有恐嚇意味的核心主旨還是聽得出來的。
事已至此,他們貌似已是退無可退、也別無選擇了。
也就是在此刻…車戊辰,做出了驚人之舉。
砰——
伴隨著又一聲槍響,車探員居然將一發子彈打向了榊的脖子。
雖然車的槍法不敢說像杰克那么準,但在這個距離上打一個固定的目標還是很穩的。
一秒后,那發子彈便從榊鎖骨和頸項的交界處貫穿而過,打斷了他的頸外動脈。
一臉驚駭的榊當即跪地,用雙手死死摁住傷口止血,并抬眼瞪向了車戊辰。
“你…”孟夆寒也被這一幕震驚了。
別說孟夆寒了,就連秋青平也驚了,他都看不懂這是在演哪出。
“別緊張。”車探員還沒等孟夆寒把話說完,就開口應道,“…這是子臨的意思。”他頓了頓,再解釋道,“來之前,他給了我個人一條秘密的指令,讓我在‘局面陷入絕境時’就立即去攻擊榊…最好是打出那種可以致命、但又不會立即致命的傷勢…”
他說到這兒時,已經側躺在地上的榊特意騰出了一只手來,朝他豎了發中指。
車戊辰不以為意,接著說道:“子臨說,只要我那樣做了,很快就會出現某種‘極端現象’將我們面臨的危機解決。”
“哼…哈哈…哈哈哈哈…”車戊辰話音落后,秋青平放聲大笑,“你們的長官是不是腦子有病啊?不…應該說有病的是你們吧?上頭跟你們說什么都信嗎?哈哈哈…”
他的笑聲很快就戛然而止,因為他看到了奇怪的東西。
蝴蝶。
黑色的蝴蝶。
通體漆黑到看不清細節,發出幽幽黑光的蝴蝶。
傳說…在另一個空間,存在著一種叫做“冥蝶”的生物,它們負責為死者引路,為生命的消逝而起舞。
“什…”一息之間,秋青平的視線就像是被磁鐵吸引的金屬一樣不由自主地跟隨著那些黑蝶移動起來,他循著這些奇特生物的移動軌跡望去,很快就在自己的身后…看到了一道空間裂隙。
“不…不…你已經…”緊接著,秋青平用極度驚恐的表情開始自言自語。
在場的另外三人并不知道秋青平究竟看見了什么,因為在他們的眼里并不存在什么蝴蝶或裂隙。
以旁觀者的視角看去,在接下來的幾秒內,秋青平的“鬼影”就像一團被吸入某個窟窿的有色氣體一樣,呈螺旋形在半空打了幾個轉轉,順帶哀嚎了幾聲,接著就消失不見了。
“還真管用啊。”車戊辰見狀,神情稍展,他一邊念叨這話,一邊已快步走向了榊,并從口袋里掏出了事先準備好的醫療用品。
“你也別愣著啊,趕緊把法作完吶。”在給榊處理傷口時,車探員還不忘提醒一下不遠處的孟夆寒。
回過神來的孟夆寒也不及多想,重新開始掐訣念咒了。8)
,歡迎訪問大家讀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