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過午夜,荒僻的小街上早已空無一人。
在魔都,你行走在冬夜的冷風中,飄散的、踩碎的絕對不是夢,而是一些別的東西,比如霧霾、垃圾、痰、或者狗屎…
潮濕的空氣是這座沿海城市的特色之一,它能在夏天帶給你難耐的粘熱,也能在冬天給你送來徹骨的陰寒。
不過,今晚,有那么幾個人,好像也并不介意到這濕冷的夜里走上一遭。
凌晨一點,兩道人影齊身出現在了街上。
走在左邊的那位是個黃種人,男性,其身高接近兩米,長了一張如同鬼神般兇悍的臉;他穿著一襲扎眼的白西裝,全身上下那魁梧堅實的肌肉仿佛要把衣褲都撐開般隆起著…別說是在晚上了,就算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你看到這么一位從街對面走過來,你也會有點兒發憷。
而走在右邊的那位,是一名小個子白人男子,其身高只有一米六出頭,身穿一套十分合身的茶色小西裝;雖然他的衣著品味讓人不敢恭維,但和左邊那位一比,至少在外表上,他絕對算是個平易近人的正常人了。
夜色下,這兩人以不同的步幅和步率前進著,但卻保持著完全相同的速度。
不多時,他們便接近了位于小街中段的一家書店。
他們的目標很明確,那扇緊閉著的書店大門和印有“LSE”的掛牌顯然無法讓他們停下腳步。
但,就在他們距離書店還有十米左右的距離時,突然出現的另一道人影,迫使他們停下了。
那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留著絡腮胡的男人;即便穿著外套,你也能看出他身上的肌肉輪廓來,要形容的話…他簡直就像是個從格斗游戲中走出的人物,僅看體型和站姿就能知道他十分能打。
“‘喧嘩師’,花冢葬我…”絡腮胡的視線先是在左邊那位的臉上停留了兩秒,繼而又看向了右邊的那位,“‘辛迪加’,保羅·阿克蒙…”他報完那兩人的名和號后,微頓半秒,再道,“這三更半夜的,二位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貴干吶?”
“呵…”辛迪加冷笑一聲,應道,“我們還沒進去呢,談何‘光臨’?”他舔了下嘴唇,“亦或是說…你們‘逆十字’的待客之道,就是讓客人站在街上吹冷風?”
“你說的…”絡腮胡若有所思地念道,“…沒錯。”他用很正經的表情點了點頭,“我們對待不速之客,一般都是先站在街上跟他們聊會兒,然后再請他們去參觀養豬場。”
“嗯…雖然不知道這兩件事之間有什么關聯…”辛迪加不想順著對方那莫名其妙的思路聊下去,故而轉變話題、試探道,“但我還是尊重你們的習慣…總之,咱們先來聊聊閣下的身份如何?”
“我叫99,你們可以叫我凱九。”凱九回道。
“哦。”辛迪加道,“不知凱兄在‘逆十字’是…”
“打雜的。”還沒等對方問完,凱九就搶著說出了這三個字。
“這樣啊…”辛迪加也不跟他客氣,“既然只是個打雜的,那我們還跟你聊個什么勁兒呢?你進去幫我們找個能話事的出來聊嘛。”
“你好像沒聽明白。”凱九說著,就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支雪茄,直接用嘴咬掉一截…并把那截雪茄頭給咽了下去,然后再叼起雪茄、點上火;他的下一句話,與一口嗆人的濃煙同時從其嘴里冒了出來,“所謂‘打雜的’,就是當有你們這樣的雜碎企圖靠近書店時…出來把你們打一頓的人。”
“那就是沒得談了咯?”辛迪加的臉上浮現了微笑,笑容中透出的卻是毫不收斂的殺意。
話至此處,雙方確是已經沒什么好再說的了。
凱九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兩人來的目的,這兩人也很清楚凱九是不會放他們過去的。
靠語言不能解決的問題,就用拳頭來解決,這是亙古不變的鐵則。
那一瞬,昏黃的路燈下,卻見…辟夜之光,破云而升,那是花冢將自身能量外放時所產生的光芒,即“力量”的光芒。
花冢這突如其來的一擊,用的是全力。
他并不在乎對方的實力究竟如何,也沒有打算跟對手“較量”,只要能完成任務、避免節外生枝,“殺雞用牛刀”又有何不可?
霎時,但見拳能爆發,轟凝成軌,在半空中劃出一道能量的光痕,正中了凱九的胸膛。
但一秒后…這一拳的能量便消散了;那足以裂山分海的拳能,擊打在凱九的身上時,卻像是一道水柱沖到了水泥板上,柱碎為珠,化向四方,漸歸于無…
“哦?”看到這一幕的辛迪加,竟是露出了饒有興致的神色,“竟有這種事兒?”
當——
就在他打算自己動手上去會會凱九的剎那,一聲硬物相擊的異響忽從他自己的臉上響起。
辛迪加的右眼在這一刻突然迸出了幾點火星,他的上半身也因為某種沖擊而朝右后方仰了一下。
不過,他并沒有因此摔倒,一息之后他就一使勁兒重新站直了,笑道:“呵…還有個狙擊手在是嗎…”他瞪著充血的右眼,掃視著夜色下的街,“槍法不錯嘛,不瞄心臟、瞄我右眼,用的子彈也是特制的,看起來是想針對我啊…”
辛迪加無疑是一名能力者,而他的能力就是“硬度”,目前強級的他,全身的皮膚就像一層鉆石盔甲一樣堅硬,骨骼則像是合金一樣結實,即便是他的粘膜組織和內臟,都有著超過普通裝甲板的硬度。
雖然這個能力并不是“無意識情況下也存在”的,但使用起來也并不費勁,只要付出類似于“攥住拳頭”所需的體能消耗,就能維持住。
很顯然,早在走近這家書店的過程中,辛迪加就已經開啟自己的能力了,為的就是防止這種突然從暗處殺來的冷槍。
“幾點鐘方向?”看到同伴的異狀后,花冢立刻沉聲問道。
“十一點。”辛迪加的回應也很平常。
但下一秒發生的事情,就比較可怕了…
在得到了狙擊手的大致方位后,花冢便轉過身來,沖著那個方向稍微走了兩步,接著,他猛然抬起一條腿,高抬過肩,并朝著地面跺了下去。
他這一腳若是踩實了,其腳尖所對的那個方向整片區域都將天塌地陷:平坦厚實的路面會被撕裂、震碎;建筑的地基會被毀壞、房屋會因而崩塌;地下的管道也會斷裂,從中泄露的瓦斯則會引起連鎖的爆炸和火災…
這種無差別的破壞是否能殺死那名躲在暗處的狙擊手不好說,但至少能將他逼離原本的位置,繼而暴露行蹤。
好在…花冢的這一腳,最終沒能踩下去。
因為凱九在對方的腳落下之際,一個閃身就撲了上去…他用一個擒抱動作環臂鉗住花冢那條抬起的腿,粗壯的手臂剛好橫在了花冢大腿和小腿之間的夾角處;觸身之瞬,凱九巧施推力,將花冢朝后挑翻,使其兩腳離地,隨即再出左手,繞至對手的肩部,將幾乎已經橫在半空的花冢朝地面推摁而下。
花冢也不是省油的燈,身為“喧嘩師”,他怎會讓對手在肉搏中對自己為所欲為?
說時遲,那時快!已然體勢全失的花冢在無處借力的情況下,竟然僅憑自身的腰力和臂力,就朝著凱九的腦袋揮出了一記極為猛烈的擺拳。
那拳威之盛,駭人異常,別說是血肉之軀,就算鐵打的羅漢被這拳頭打中,怕是也得碎成瓜瓤。
可凱九的應對卻是泰然自若,他就像理所當然一般歪頭一閃,將這又疾又險的奇襲輕松避過。
嘭——
緊接著,便是一聲悶響。
花冢的身體摔在地上的動靜,好似一頭恐龍從高處墜地,其身下的地面都被砸出了裂痕。
當然了,對花冢來說,這種程度的“摔投”所造成的損傷,跟他自己踩到香蕉皮摔倒的傷差不多…根本不叫事兒。
比起身體上那連痛楚都算不上的輕微感覺,這一個回合的交鋒,對花冢心理上所造成的沖擊反而要更大一些;花冢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在“打架”這件事上,自己竟被別人壓制住了。
“給我死!”
這邊的摔投還沒完,辛迪加那邊已有了動作,他看準了凱九出招后露出的巨大破綻,飛身上前就是一招凌空鞭腿。
這一腳快若疾風,化為虛影的腿鋒如鉆石般堅硬、又如鞭子般柔韌,大開大合地掃向了凱九的后背。
辛迪加已確信對方避無可避,故而口中惡狠狠地念出了一句奪命的宣言。
不料…
當——
就在辛迪加飛身而起、掃腿破空的間隙,躲在暗處的那名狙擊手又朝他放了一槍。
之前的那一槍,打的是辛迪加的右眼,因為辛迪加中彈時雙腳穩穩站地,故而只造成了他上身的后仰;但眼下這一槍,打得是他的軀干、且瞄準的是身體的重心所在…由于身在半空、無所借力,身材瘦小的辛迪加縱然不會被子彈打穿皮膚,但整個人還是被那股狙擊彈的沖擊力給推飛了出去。
與此同時,倒地的花冢也已展開了反擊。
身經百戰的打架達人,在被人放倒在地時,自是有無數種反打的套路可以選擇;雖然此前的全力一擊被對手硬吃了下來,但花冢對自己的攻擊能力依然有著堅定的自信,他判斷凱九也是用了能力才擋下最初的那波拳能的,要不然憑那防御力根本沒必要去避開剛才的普通擺拳。
因此,花冢這次選擇了較為穩妥的戰術,以“命中”為最優先,避開賭博式的進攻方式…他先是用雙腿抵住了對手的腰部,防止凱九對其上半身施展鎖技,隨即就用腰力抬起上半身,保持著一個類似“仰臥起坐做了一半”的身體弧度,在彈指之間就對凱九打出了二十幾發凌厲的刺拳。
凱九見狀,咧嘴一笑,在用手格擋了幾下后,他干脆就向后跳出幾米,停止了對花冢的近身壓制:“呵…難纏的小鬼,亂七八糟的歪路子還挺多的嘛。”
“小鬼”這個稱呼,確是讓花冢有些意外;雖然他自己知道自己其實挺年輕的(和榊差不多),但因為長相問題,身邊的人都把他當成四十來歲的中年大叔…沒想到,今天遇上個真大叔,居然剛見面就能看出他其實還小。
“呸!”凱九一邊說著,一邊粗暴地吐掉了嘴里的半截雪茄。
然后,在這場戰斗中,他首次…擺出了一個頗為認真的格斗架勢。
“今天就讓九爺我教教你,真正的格斗和小混混打架有多大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