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桃顫顫巍巍的拽過宋楚宜的手之前青鶯把她甩出來的時候用力太大了,宋楚宜在坡上滾了一圈,手都被上頭的石子磨破了,她掏出袖子里的帕子,胡亂給宋楚宜先擦了擦,去掉傷口周圍的破皮,才又拽下腰間配著的荷包,從里頭拿出藥膏來先替宋楚宜抹了一些。她也算是陪著宋楚宜見過了不少風浪,去晉中時候的船上,陽泉的路上,還有天水鎮,每一樁都是驚險至極,可是她從未有一次像這樣害怕過剛剛那把刀,幾乎已經貼到了宋楚宜的額頭,只要馬三的動作慢了那么一點,就那么一點,宋楚宜如今就不存在了。
更叫她覺得害怕的是,這些人背后站著的不是別人,而是太子。這是多恐怖的事啊,她看著宋楚宜,驚慌失措得忍不住流了一臉的眼淚,剛剛滾在地上沾染的沙塵被這眼淚一沖,她整張臉都是黑乎乎的,唯獨眼淚流過的這一道露出原本的白皙膚色,瞧著格外滑稽。
宋楚宜拍了拍她的肩頭,上前兩步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剛剛差點兒一刀叫她歸西了的人,馬三正沒好氣的一腳死死踩在他胸口,手上的刀正擱在他脖子上,稍稍用力就能叫他去見閻王。
可這人絲毫不懼,看著宋楚宜的眼神也不閃不避,甚至還刻意費力的把脖子往馬三的刀上送了送要不是馬三先把他打成了重傷,腳又踩在他胸口讓他動彈不得,這人早自殺了。
望岳把從他嘴里摳出來的一顆牙往旁邊一砸,呸了一口,順勢伸手在蜿蜒而下的小水溝里攪了攪算是洗了手,有些喪氣:“幸虧馬三動作快,留了這么一個活口,否則什么都撈不著,這幫孫子真是太狠了,對咱們狠,對他們自己下手也狠啊。”
宋楚宜看了一眼這周遭橫七豎八躺著的尸體,數了數大概的數,回頭去看望風:“算一算我們這邊死傷的有多少。”
望風瞥了躺在地上死也死不成的人一眼,又看看宋楚宜,點點頭領著兩個人去了,馬三抹了一把臉,露出他滿臉的麻子問宋楚宜:“六小姐,這人怎么辦?”
宋楚宜的目光再次放在那個人臉上,那人也看她,隱約帶著一抹嘲笑和不屑。宋楚宜于是也彎了彎嘴唇,輕聲朝馬三交代:“交給你了,不許他死,也別審問他。等回去以后再理論。”
她說完,見馬三應了是,伸手遮了光線看著山頂,吩咐望岳:“你帶人跟我去上頭瞧一瞧,阿琰那里不知道順不順利。”
躺在地上的人瞳孔猛地縮了縮,看著宋楚宜的目光變了又變,像是在看一個妖怪這個小丫頭竟然好像早就知道他們會來殺她,也早就知道清風先生跟宋琰都是一個引子,為的就是引她出來!那也就是說,宋琰是甘愿當餌,而宋楚宜早就已經預料到他們的計劃,然后將計就計把他們一網打盡?!
他支吾了兩聲,口腔被一堆破布撐的生疼,想要開口問些什么,可是卻連嘴巴都張不開,眼睜睜的看著宋楚宜領著人轉過了身,焦急得蹬了幾下腿因為宋琰是個小孩子,清風先生又是個老頭子,他們大部分人手都留在這下面設伏對付主要目標宋楚宜了,山頂上只留了少量的人手,宋楚宜既然是有備而來,作為她弟弟的宋琰肯定也不可能真的什么準備也沒有,那他們這回,可真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山頂的風更大,宋楚宜頭上的花佃都被吹的晃動起來,她才看見那順著山壁俯沖而下的瀑布,就瞧見了立在上頭的清風先生跟宋琰。
雖然早就跟宋琰商量好了,也知道宋琰身邊不僅有長貴和長榮這些人,還有宋玨的人手跟宋程濡專程給他的府兵,可是到底是不放心,如今親眼看見他沒事了,宋楚宜方才松了一口氣。
宋琰也早已眼尖的瞧見她,回頭看了一眼,朝宋楚宜招了招手,迎著她走了幾步,忍不住微笑起來:“姐姐,我跟先生都一根汗毛沒掉。”
他終于明白清風先生為什么叫他要有自己的人手了,以后碰見這樣的事,他就再也不是在姐姐身后等待保護的弱者,他也可以陪著姐姐,跟姐姐一起并肩戰斗。
宋楚宜笑著摸了摸他的頭,記憶里的宋琰從沒有這樣興高采烈志得意滿的時候,他似乎永遠垂著頭,一副木訥的模樣。
清風先生見他們走上來,先叫宋琰去跟長貴長榮收拾收拾殘局,這才轉身看著宋楚宜:“六小姐,此行收獲頗豐吧?”
宋楚宜看了他一眼,緩緩搖了搖頭:“算不上,那些人如同先生你預料的那般,恐怕跟端王那批人殊途同歸,通通都是死士,只剩一個領頭的,馬三搶的快,留下了個活口。可這人的嘴巴撬不撬得開,還是個問題。”
清風先生就忍不住笑起來:“六小姐別自謙了,哪里有你撬不開的嘴巴?就憑你家那些人,祖宗三代恐怕都能給人查出來,是人就有來路,查明了來路,以你的本事,還會拿他沒辦法?這人的嘴巴到底能不能撬開根本不要緊,要緊的是,他背后的那個人,六小姐想好要怎么辦了嗎?”
這才是問題的關鍵所在,這次朝宋楚宜姐弟動手的人,不是旁人,是她未來夫婿的親生父親,這可真是尷尬啊。
宋楚宜朝坡下看了一眼,那里橫七豎八的仍舊躺著許多巨石,那些沙塵已經散盡了,她心里的霧也同樣散的干干凈凈,可是等把一切看清楚之后,她才發現這隱秘實在讓人驚懼曾經世人都以為是端王下的手,是端王害死的太孫,可是誰能想到,真正要他命的竟然是他的親生父親?
清風先生陪她立著,花白的須發被風吹的飄起來,他轉頭看了宋楚宜一眼,輕輕的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