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林的這一邊,羋凰不知若敖子琰的到來,一腳橫掃掉一個刺客手中之劍,一劍立馬刺向對方的肩頭,同時拼著肩頭挨了另一個刺客的一刀,終于一劍回擋住又一個刺客的偷襲。
司劍則與男人相互配合,一個用巨力掃起大塊巨石群攻,而另一個則趁眾人躲避之時以神出鬼沒的軟劍左彎右轉地取其性命。
即使這樣,三人已是左支右出,屢屢險象環生。
身上流著的血,也不知道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
三個人中,男人最是有苦說不出,看似舞的密不透風的軟劍,漸漸陷于被動,周身壓力奇大,強行聚起的內力正在消散,卻只能咬牙苦苦支撐。
誰叫這些刺客根本就是總著他來的。
轉眼間又是百余招過去,若不是黑暗中看不見,男人面如金紙的臉色定會引起注意,手上的動作已經越來越慢,吐氣比吸氣還多。
五名圍攻他的刺客眼見對方的攻勢越來越弱,暗自歡喜,越發加強攻勢。
忽聞“噗“的一響,一名刺客一記飛踢,踢中男人后腰,男人悶哼一聲也給了對方一掌,自己身軀反震倒飛在地,手中寶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另外四名刺客大喜,四劍齊出,發動致命的一擊。
“我就要死了嗎?”
男人一屁股摔在地上,原本陰狠邪魅的雙眼怔松地看著四把雪亮鋒利的劍尖勢如奔雷般逼至眼前,忍不住逼上了眼。
這一刻,這一生,在他眼前不斷回放,幼年時遭到酈姬追殺,逃亡至周,好不容易在周國熬到成年,又因為晉靈公和穆后的疑心再度開始了流亡之路。
如今晉國回不去了嗎?
母親…
時間看似遲,卻是快,只有一眨眼不到,就在劍尖要刺破他胸膛前一刻,另一劍分雨破空而來。
驀地,耳邊,猛地響起一聲清嘯沖天而起。
羋凰雙目赤紅,長劍一挑,同時一掌擊出,大喊道,“你這么快就要認命了嗎?!”
聲如霹靂,勁風四濺,撲面有如刀割。
四周雨滴受這一掌的勁風所激,以羋凰為中心,激蕩飛舞開來。
無數雨滴激射有如無數利劍一般,四名黑衣刺客首當其沖,避無可避,慘叫著倒在地上,渾身上下無數道傷口,直被雨箭射成一團篩子,眼見活不成了。
而與她相距不遠的男人這一邊則頓時壓力一減,另外幾名刺客也因閃避不及,而多少受了些外傷。
黑衣蒙面的刺客一直在遠處督戰,眼見二十五名刺客,已然死傷大半,再次吹響奇物的金鳴之聲,剩余的刺客一擁而上。
男人眼見于此,再也無力反抗,靠在一塊石壁上喘氣說道,“你可知道你惹上什么人了嗎?”
“知道。”羋凰點了點頭。
“所以你們走吧…不用管我,他們是來殺我的。”人至將死,原本狠戾無情的男人也流露了幾分善意。
“你想多了吧?”
羋凰聞言挑眉,“他們是來殺我的才對!”
手持三尺青鋒昂揚立于石林邊,黑色的馬尾在腦后張揚搖擺,麗顏之上血色蔓延,宛如地獄里走出的一尊女修羅。
難道她今日就要命喪于此?
不會的!
她決不允許,這重生的一世,這么快又終結!
眼神果決,暗暗握緊手中的長劍,目光四顧游移在這些奪命的刺客身上,站在無力的男人身前,替他抵擋刺客的殺招。
靠在石壁上的男人這一刻不禁有些動容,不知道是多少年,沒有一個人給過他這樣可靠的感覺,總是奔波,總是流亡,總是爾虞我詐的日子,他早已厭倦,漸漸無力的雙眼微微闔上,唇角帶著一絲和他形象不符的僵硬微笑。
一直在遠處觀戰的刺客首領也從樹冠之上突然飛身而下,加入戰局,左手探出,運含十成內力的一掌印向昏迷毫無抵抗之力的男人,“受死吧!”
羋凰這邊已經左支右出,眼見如此。
還是選擇咬牙,挺身而出,迎向對方無匹的一掌。
三尺青鋒直指面門,刺客首領在半空中改掌為劈,肉掌砍在羋凰手中長劍之上,生生震成廢鐵碎片,發狠地道,“礙事的女人,去死!”右手同時化拳為爪襲向羋凰的胸口!
“公主!”
司劍眼見危急,想要撲身來救。
可是身邊的幾個刺客緊追不舍,十分難纏。
可是比她更快的是不知何時趕到的若敖子琰,帶著無與倫比的一劍橫掃揮出,瞬間將最靠近的三名刺客擊飛出去,首領不敢硬抗這一劍,急飛倒退,而另一邊羋凰早就趁此間隙,扭身向后一退。
若敖子琰幾乎同一時間,飛身而起將其抱離。
“給我殺!”
“殺!”
若敖二部及八大暗衛手握戰刀,大吼一聲沖向刺客。
“撤!”刺客首領大聲命道,手中同時暴起一陣暗器雨,趁機迅速遁入身后的密林之中,可是其余人等就沒有這么好的手段。
一百人的若敖二部小分隊將剩下的幾名刺客團團包圍,不到一刻就解決了所有刺客,可惜再度沒有留下一個活口,這群人完全就是職業的亡命之途,遇見大軍包圍就直接服毒自殺,干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
若敖子琰劍眉微沉,眸光冷到冰點,看了懷中女子一眼,寒聲道,“你剛才行事所為大失水準,戰場這三年,我教你的難道全忘了嗎?為將者,當愛惜自己。你若死了,軍心一盤散沙,我軍立刻全軍覆沒!”
沒有多余的解釋,羋凰低頭認錯,“我錯了。”
是她把生的機會讓給了他人,還是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她本不該如此的。
重活一世的她,比任何人都珍惜這條生命。
可是對于這個救了她一命的男人。
卻忍不住動了側隱之心。
一雙幽深的眸子緩緩瞇起,低頭寒聲繼續教訓道,“你知錯?可是你知道,若是你真的出事,我即使來了,一切又有何用?”
躺在男人懷里的羋凰后知后覺,感到一絲害怕,不過還是忍不住提醒道,“記得叫他們留活口。”
“公主,我現在心情很不好!你不要與我說其他,否則我會更加遷怒于你!”
若敖子琰重重一哼,休再多言,背影筆直抱著她走向馬車。
羋凰自知理虧,即使覺得二人此時過于親密,也不敢亂動分毫,安分地窩在他的懷里,不再出聲,最后漸漸力竭睡去。
司劍將一枚鐵牌呈上,“公子,這是在先前的刺客身上搜到的,不知是什么來路。整個楚國知道公主畏蛇的恐怕只有王妃母女,而刺客以蛇攻擊我們,想必定與他們脫不了關系。”
清浦接過鐵牌在手里翻看了一下,然后用白絹包好呈給若敖子琰,但是他沒有接過,甚至看上一眼。
只是看著滿地的蛇尸和死人,目露寒光,嘴角微勾,冷然說道,“有無證據,刺客死活,都沒有關系,我自然有辦法讓他們死了也開口作證。”
“把這些刺客的尸體還有死蛇全部送到郢都府,交給府尹,附上鐵證。”
“是!”
清浦聞聲領命道,所謂的“鐵證”自然都是偽造的,而不是這塊“鐵牌”。
不過在如今的楚國,假的,若敖氏的人也會把它說成真的。
奢華的六駕馬車停在二人身前,從外看里面十分寬敞,還分為內外兩間,里間是主人休息室,外間是仆人專用的。
清浦快速地放好車凳,若敖子琰抱著羋凰登車而上,司琴想要跟上車服侍,可是卻被清浦一臉笑著攔住,“司琴姐姐,這個時候里面有我家公子就夠了,他的醫術可是得自無塵上仙所教,想必比那御醫屬的院正大人也不差。你就安心地和我一起坐在馬車的外間好了。”
“可是…公子與公主畢竟男女有別,還是司琴更方便。”
已然準備為羋凰包扎的司琴說道。
“司琴姐姐,這又有什么可是的?公子是公主什么人?怎會不方便呢!”
簡直就是若敖子琰的傳聲筒,清浦再次笑吟吟地拒絕道,“你就坐在外車間幫公主熬藥,而我則在外面趕車,而公主自然有我家公子照顧,放心好了。”
“那好吧…”
司琴眼見清浦再三阻攔,而車內之人卻不發一言,即知這亦是公子的意思。
想到公子的心思和手段,于是輕輕低頭退出到外車間。
另一旁司劍則拉著江流打著商量,“江流,把后面這輛馬車給我吧,這個男人可是我家公主用命救回來的,既然救了肯定要救到底!”
江流抱臂,不言不語,一臉毫無反應。
車廂里沉沉看著渾身是血又昏迷不醒的羋凰,若敖子琰掀開車簾,在夜色里露出半張明暗不定的俊顏,“把這人給我扔了喂狼!”
本是一動不動的江流,聞言一把搶過司劍抱著的男人。
“唉,他是我的!”
“羞也不羞!”難得的從來不說話的江流,吐出四字。
“啊,原來你會說話,我還以為你是個啞巴侍衛呢!”
“不可以!公子!”
司劍替美男求情道,“這個人的身份很特殊,公主說可能對調查刺客身份可能有用。”
“那把他跟雜物丟在一起!”
若敖子琰寒著臉,重重放下車簾,再無商量的余地。
江流聞言,擰眉抱起比他還要重還要高且一身污血污的男子走到最后一輛雜物馬車上,像貨物一樣將人一扔,就嫌棄地離開。
“啟程!”若敖子琰落下簾幕,對車前的江流吩咐。
躲藏在黑暗中的劉嬤嬤眼露一絲利光,不甘地道,“可恨,若敖子琰來了,我們也快撤,不要被他們發現了!”
“是!”
黑衣鬼面手臂一揮,暗夜里幾條黑影悄無聲息地向著大方向潛伏低行離開,動作好似靈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