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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8章 俗不可耐

熊貓書庫    獵戶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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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兩片、三片、無數片,片片雪花從天空落下,從眼前飄過。

  冷,一種從未有過的冷,包圍著他,侵蝕著他,穿透身上的衣服,穿透衣服下的皮膚,侵入內臟,侵入靈魂。

  少年站靜靜的站在原地,遙望著遠處矗立的身影,那道身影已經一動不動了很久,像一座雕像般毫無生氣。

  雪越下越大,零星的雪花變成了鵝毛大雪,紛紛揚揚,撲撲簌簌。

  填平了縱橫交錯的溝壑,覆蓋了凍土下濺射出的土石,緩緩修復著戰斗的傷痕。

  少年等了很久很久,從興奮到不安,從不安到害怕,從害怕到絕望。

  他再一次邁開了步子,朝著那座雕像般的老人走去,每走一步身體和心臟都在顫抖。

  這是一段遙遠的路程,比天之涯海之角還要遙遠。

  “過來”。一聲蒼涼的聲音打破了天地間的安靜。

  少年熱淚盈眶,如一匹脫韁的野馬,在大雪坪上狂奔。

  一路上滑到了無數次,連滾帶爬的飛奔道老人身邊,撲通一聲跪在老人身前。

  “老祖宗”!

  白色的雪花覆蓋了老人青色的長衫,落滿了老人銀白色的頭發,看上去像一座雪白的雕像。

  老人的眼皮跳動了幾下,緩緩的睜開,他的眼睛已經不再明亮,眸子也不再漆黑。整個人沒有一絲生氣。

  “孩子,老祖宗要走了”。

  “不”!少年輕聲哽咽,他還沒從失去爺爺的悲痛的走出來,他還接受不了老人又離開他。

  如果說爺爺的去世帶給他的僅僅是無盡的悲痛,那么老人帶給他的,不僅僅是悲痛,還有對未來無盡的恐懼和無助。

  從小到大,都是爺爺和老人陪伴著他,教他讀書識字,教他天道武道,教他人間世事,在他的世界里,兩位老人就是他的一切。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昨日還在廊下喝茶下棋,今日就要剩下他一人。

  想到從此以后,這茫茫的大雪山之中就只剩下他一人,他感到從未有過的恐懼。

  “老祖宗,你不在了,我該怎么辦”。

  “孩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老祖宗只能給你領路,但沒辦法替你走完一生的路。自己的路,歸根結底是要自己去走的”。

  “老祖宗”,少年仰著頭,低聲抽泣。“求求您,不要走”。

  老人緩緩的閉上眼睛,像是沒有力氣說話了一般,半晌之后才悠悠說道:“老祖宗老了,是真的老了,也累了”。

  “您不老,您有天地之氣滋養,您還能再活一百年”。

  “偷天也好,借天也好,早晚都要還的。老祖宗已經還不上了”。

  少年匍匐在地,泣不成聲。

  老人悠悠的問道:“還記得我的話嗎”?

  “嗯、、”

  “說給我聽一遍”。

  “不入化氣,不離開歸兮觀”。“還有呢”?

  “送他下山”。少年哽咽道。“但是他已經死了”。

  “他沒有死”。老人喃喃道。

  “我相信他沒有死”。老人補充說道。

  少年抬起頭,眼中閃著寒芒。

  老人再一次睜開眼睛,眼睛空洞無神。

  “老祖宗再告訴你一個字——忍”。

  少年緊緊的咬著嘴唇,“我忍不了”。

  “心字頭上一把刀,‘忍’不容易,但正因為不容易,才顯難得”。

  “為什么”?少年仇恨的眼中充滿了淚水。

  老人喃喃道:“我問你,如果你今天殺了他,以后的日子你該怎么過”?

  “我、、”少年腦中一片空白。

  “你需要他”。

  “我····”。

  “現在的呂家也需要他。呂家經歷過無數的起起落落,遇到過無數的艱難險阻,這些劫難中,哪怕只有一次沒有跨過去,都不會有今日的呂家,也不會有今日的你我。”

  “現在,我們呂家再一次遇到了劫難”。

  “孩子,凡是劫難,都不好過,好過的都不叫劫難。”

  “他早該死,在他還不足以引發這場災難的時候就該殺了他。他晚也該死,不僅僅是因為呂家有太多人因他而死,更因為他這樣的人從一生下來就站在我們的對立面,隨著他的成長,早晚會成為呂家的心腹大患”。

  “但偏偏他現在不該死”。

  “老祖宗···,我聽不懂·····”,老人的臉龐停滯在最后的微笑上,空曠的日月坪上,只有少年的哭泣聲和寒風的呼嘯聲,他再也沒有聽到老人的回應。

  不知道哭了多久,少年的眼淚哭干了,身體也哭累了。他緩緩的起身,老人徹底被白雪覆蓋,成為了一具站立的雪雕。

  環顧四周,新雪治愈了日月坪上縱橫溝壑的傷痕,潔白如初,平整依舊,看起來與剛來的時候一模一樣,毫無分別。讓人懷疑剛才驚天動地的戰斗是否真實存在過。如果存在過,為什么和來時一樣。如果不存在,為什么老祖宗不在給他回應。

  少年放眼望去,天如此之高遠,地如此之遼闊。天上地下,只剩下他一人。

  “啊”!!!!!少年仰天大吼,悲痛、寂寥、憤怒、仇恨,還有恐懼,同時也有抗爭。

  吼聲在日月坪上蔓延,在天空中蕩開,在山谷中回響。

  目光落在不遠處稍稍隆起的積雪上,少年朝著那里緩緩前行。

  他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的拳頭捏的咔咔作響,他的心臟如戰鼓般雷動。

  站在積雪隆起的地方,少年的胸膛劇烈的起伏。

  站立了良久,他終于蹲下身子,顫抖著雙手一捧一捧的扒開雪堆。

  終于,他看到了雪下的人。

  先是看到了腿,強壯的大腿上千瘡百孔,血淋漓的肌肉組織翻開耷拉在兩側,能清晰看到里面經脈在微微的跳動。

  再是看到了裸露的胸膛,堅實的肌肉上密密麻麻的血槽,就如之前大雪坪上溝壑,縱橫交錯。

  最后看到了臉,額頭上深深陷進去一個坑,兩條眉毛如劍,高挺的鼻梁如山,眉毛下雙眼緊閉,鼻梁下雙唇微開。雙頰如刀斧修飾,給人以殺伐之感。

  雙年眼中滿是仇恨,瞪圓的雙眼充滿了血絲。

  他的雙手緩緩的伸向他的脖子,接著,開始用力,他看見那人的臉色變得青紫,漸漸的只有了出氣沒有了進氣。

  “為什么,為什么你要來。為什么你要殺死我至親至愛的人?為什么你要讓我變成一個孤苦伶仃的孤兒”。

  “為什么”?

  少年放開了手,癱坐在地上,揚天長問,“昨天還好好的,為什么突然會變成這個樣子”。

  不管多么自信的人,總有一天,他的自信會被虐得體無完膚,會被打擊得懷疑人生。而這個戳破自信的契機往往是一個令你永遠也想象不到的方式登場。

  比如,一場麻將。

  如果說一天、兩天的輸贏可以用運氣來解釋,那么連續數天的血洗,足以生生摧毀一個人的所有不服。

  一連數天數天之后,欠條已經累成了厚厚的一摞。

  這個時候,田岳和呂震池才深深的理解到什么叫做碾壓,才明白吳民生所言非虛。

  “不打了”。田岳在寫完一張欠條之后,推倒了麻將牌,有些無力的靠在椅子上。

  “我也不打了”。呂震池也叩倒了身前的麻將牌,一臉的沮喪。

  納蘭子建含笑看了看兩人,“這么快就認輸了”?

  田岳淡淡道:“認輸又怎樣,不認輸又怎樣。你為刀俎我為魚肉,哪怕是你要殺我們,又如之奈何”。

  納蘭子建笑了笑,“大不一樣,比如,你們之前端正長輩的架子,高高在上跟我說話,而現在就要溫和多了”。

  呂震池淡淡的看著納蘭子建,“我承認你是個天才,在各方面都是天才,但是我們依然不接受你的侮辱”。

  納蘭子建呵呵一笑,“面子這個東西,明明沒什么意義,但確確實實很有意思”。

  田岳眼觀鼻鼻觀心,神色坦然。“我們已經認輸了,你也該進行下一步了吧”。

  納蘭子建朝一旁的龍力招了招手,將龍力手上厚厚一疊的欠條拿了過來,一張一張的遞給三人。

  “你一張,你一張,你一張,你再來一張,坐排排,吃果果····”。

  三人淡淡的看著納蘭子建分發欠條,沒有像之前一樣因為納蘭子建的無禮而怒不可遏。

  “你又在耍什么花樣”?

  發完欠條,納蘭子建呵呵一笑,“納蘭家的江山可不是打麻將贏來的,既然三位已經服輸了,這些欠條也就沒什么用了”。

  田岳撇了一眼還回來的欠條,“你想要什么可以明說,但我事先說明,并不是你想要什么,我就能給什么”。

  納蘭子建笑瞇瞇的掃了眼三人,“你們覺得我想要什么”?

  呂震池淡淡道:“不管你想要什么,本質上你想要的無非就是錢與權,名與利”。

  “哈哈哈哈、、”納蘭子建哈哈大笑。

  “俗”。笑聲嘎然而止。“俗不可耐”。“低,格局太低”。

  田岳和呂震池不約而同的對視了一眼,而后齊齊看向吳民生,但后者神色平靜自然,看不出任何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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