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子建正襟危坐,雙眼緊閉,雙手平攤放在膝蓋之上,一動不動。
“三公子,人帶到了”。高昌站在一旁,淡淡道。
納蘭子建緩緩睜開眼睛,眼中怒意濤濤,殺意沖天。
大廳中央,跪著一個身材健壯的中年男子,男子頭低得很低,全身肌肉緊繃。
在他的身后,跪著兩個年輕的黑西裝男子,兩人弓著身子,頭磕在冰冷的地板上,瑟瑟發抖。
“三公子,我有罪”!中年男子抬起頭,眼中沒有畏懼,有的全是自責和悔恨。
納蘭子建的目光越過中年男子,看向他身后的兩個黑衣男子。
“抬起頭來”!
兩個黑衣男子哆哆嗦嗦的抬起頭,眼中充滿了畏懼和絕望。
“說”!納蘭子建吐出一個字,冰冷刺骨。
兩個黑衣男子嚇得渾發抖,趕緊連連磕頭,磕頭聲在大廳里砰砰回響。
“三公子饒命,三公子饒命啊”!
“閉嘴”!中年男子猛的回頭,雙眼血紅,殺氣陡升,雙拳握得咔咔作響,恨不得一人一拳打爆兩人的腦袋。
“說”!納蘭子建冷冷的瞪著兩人,臉上冰冷得沒有絲毫表情。
兩人再次抬起頭,不敢直視納蘭子建的眼睛,彎著腰,看著地板,眼淚和汗水齊齊落在地板上,滴滴答答,像催命的音符。
其中一人鼓起勇氣說道:“前天,我倆從穆青身上竊、聽到葉小姐獨自一人去見他的時候,就按照龍哥之前的安排趕緊趕了過去,依計劃給葉小姐注射了麻醉劑,然后帶著葉小姐避過監控下樓上了車,車開到預先設定好的地點,在準備換車的時候,后腦勺突然被人襲擊,然后,然后就暈了過去,直到、、、直到今天才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躺在不遠處的下水道里”。
“我、、我也是一樣,我們醒來之后就馬上回來向龍哥報道,才、、才知道葉小姐被劫了”。
中年男子低著頭,“我檢查過他們兩人的傷勢,是外加手法,力道控制爐火純青,沒有搬山境后期巔峰的修為無法做到”。
納蘭子建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不自覺緊握,本就白皙的臉龐更是一片雪白,雙肩也因為雙拳的緊握而微微發抖。
“當時我為了避免被黃九斤和劉妮感知到,離換車的地方比較遠,等我趕到的時候,已經晚了”。中年男子狠得一拳打在地板上,大廳里響起平地一聲驚雷。
“龍力,我只給你一次機會”!
中年男子頭磕在地上,“不用三公子吩咐,若葉小姐少一根頭發,我自裁謝罪”。
納蘭子建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把這兩具尸體拖出去”。
中年男子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花崗巖打磨光滑的地板磚被磕得龜裂。
兩名黑衣男子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拔地而起的中年男子一手拎著一個走出了大門。
門外,傳來鬼哭狼嚎的哭喊聲和求饒聲。
納蘭子建 再次閉上眼,深深的反復呼吸,竭盡全力的讓心神平靜下來。用梓萱引出一幫牛鬼蛇神,這是早在幾年前就布好的局。這幾年來,他一直占據主動,一環扣一環,一切都在按照計劃中進行,不曾出現任何絲毫紕漏,沒想到在關鍵時刻,竟然被翻盤處在了被動局面。
一直站在一旁不言不語的高昌淡淡道:“呂家、韓家藏在暗處的力量今天開始動了”。
“找到左丘沒有”?
“無聲無息,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他一定在天京某個角落”。
“你懷疑他”?
“我希望是他,梓萱要是在他手里,至少沒有那么危險”。
高昌點了點頭,閉口不言。
納蘭子建睜開眼睛,眼中的殺意已經完全褪去,恢復了平日的清明。
“你是不是很好奇”?
高昌看著納蘭子建含著淡淡笑意的桃花眼,不禁眉頭微微皺了一下,能從盛怒中這么快恢復過來,這種心境,哪怕是他也不一定能做得如此好。
“我好奇的事情有很多,但三公子不說,我不問”。
“我可以告訴你,之所以在梓萱身上布這個局,除了因為她的身份和她的天賦都很適合之外,還因為我算準了她為成為陸山民的軟肋。陸山民從出山那一刻起,就經歷了這世間的蠅營狗茍、陰謀詭計,梓萱這種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另類女孩兒,是這腌臜世界的一股清泉,能滌蕩人心給人慰藉,必然會成為他心中的美好寄托。而且,梓萱還救過他的命,這一次也是因為他主動涉險,陸山民這輩子都抗拒不了”。納蘭子建嘴角露出一抹自得的微笑。
高昌略微驚訝的表情一閃而過,不過依然保持著沉默。
納蘭子建半瞇著眼睛看著高昌,“你在驚訝什么”?
“我只是有些好奇三公子為什么要在陸山民這種小癟三身上耗費這么大的心思”。高昌略微低頭,避開納蘭子建的眼神。
納蘭子建微微一笑,“因為梓萱喜歡他,我妹妹喜歡的東西,我這個當哥哥的必須要幫她搶到手”。
高昌怔怔的看著納蘭子建,“三公子有情有義,葉小姐好福氣”。
“呵呵”,納蘭子建呵呵一笑,英俊的臉龐配上有怪異的笑容,看上去有些邪魅“你信嗎”?
高昌微微低頭,“我信”。
“你不信”!
納蘭子建緩緩站起身來,“你剛才說呂家和韓家有動作了”?
“是,應該是陸山民請他們打探葉小姐的下落”。
“哎”,納蘭子建長嘆一口氣,“我這個表妹夫啊,對梓萱還真是上心,一刻也等不了”。
等,是世界上最痛苦、最煎熬的事情,因為你不知道等不等得到,不知道等到的是春暖花開還是寒風凌冽,不知道等到的是陽光明媚還是晴天霹靂。
陸山民站在樓頂,望著天上的圓月,一種無力感油然而生。山貓的話一直縈繞在他的耳旁,‘如果這次葉小姐平安歸來,山民哥,帶著她離開吧,放下所有的恩恩怨怨,放 棄這花花世界的一切羈絆,去一個只有你們兩個人的地方’。
“山民哥,你在想什么”?小妮子坐在樓頂的圍墻上,歪著腦袋看著陸山民。
“沒什么”。“小妮子,你后悔離開馬嘴村嗎”?
小妮子搖了搖頭,“不后悔,沒有你和大黑頭在山里,我一個人好無聊。而且不離開馬嘴村就遇不到梓萱姐姐”。說道葉梓萱,小妮子抽泣了一下,這個從來不愛哭的女孩兒,這幾天流的眼淚比之前十幾年加起來還要多。
“要是我不離開馬嘴村,就不會給這么多人帶來麻煩”。
“不對”!小妮子反駁道,“小狗狗曾經說過,你給很多人帶來了希望,要是你不離開馬嘴村,現在還有很多人渾渾噩噩混吃等死,有很多人看不到明天的希望。還有秦風那個大塊頭,他說要是沒有遇見你,他就沒有錢供他妹妹上大學,現在她妹妹大學畢業,還談戀愛了,馬上就要結婚過上幸福日子,都是你給予的。還有爺爺,要不是你,他哪能天天喝茅臺和五糧液,還有我,哪能穿上這么漂亮的衣服”。
陸山民笑了笑,“你總是往好的方面想”。
“本來就是這樣”。小妮子一副篤定的樣子。
陸山民嘆了口氣,“有時候想想,人生奇怪得真是不可理喻,想當初,我是為了白靈才離開馬嘴村,但是她現在回到了馬嘴村,而我,從東海到江州,再到天京,反而越走越遠,越走越回不去”。
“人往高處走嘛,白靈那朵白蓮花只配呆在山溝溝里啃土,誰讓她狗眼看人低”。
陸山民笑了笑,和小妮子聊天總是聊不到一塊去,一個說東,另一個總是說西,有一搭沒一搭的,但也正是因為這樣,讓陸山民格外輕松,也格外珍惜。
“難怪你的心境那么高,天賦那么好,你和梓萱一樣,總是那么樂觀”。
“真的嗎”?小妮子掛著眼淚的臉上滿是興奮。
陸山民笑了笑,“當然,也有不一樣的地方,你殺人如殺雞,梓萱連家里的盆栽死了都會難過半天”。
小妮子咧嘴咯咯直笑,不知道為什么,陸山民夸別的女孩子的時候她會不高興,但夸葉梓萱就像在夸她一樣開心。
“要是梓萱姐姐聽到你這么夸她,她一定高興得飛起來”。
陸山民臉上的笑容漸漸黯淡下來,“她一定會沒事的”。
小妮子重重的點了點頭,“嗯,我也相信她一定不會有事”。
回到出租屋,賀章已經沉沉睡去。
陸山民呆呆的看著手機,前天本來說好要去機場送雅倩的。
這兩天曾雅倩沒有給他打電話,連信息也沒有發一個,他知道,雅倩一定在生氣,也確實該生氣。
本想著打一個電話過去,但說什么呢,雅倩是個聰明的女孩兒,任何解釋在她面前都會顯得無比蒼白。
想到韓瑤的要求,陸山民一陣苦笑,是自己一步步把一個溫婉賢淑的好女孩兒逼到了這個程度。
還記得當年第一次見老神棍,開口就說什么桃花成林,沒想到真被他那張烏鴉嘴說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