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氣入骨,主墓室下片沉默,三人內心皆是涼意透體。
所以,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人皇早就成了另種東西?這數百年來,他就躲在皇陵里,不知道吞食了多少路過的玄門弟子。
“不止。”陸明舒又摸到物,“這是蠻族的骨飾,想來也有蠻族誤入。”
燕無歸往側邊走了走,許久后,方道:“這是…獸骨…”
岳靈音聲音打顫:“他…他連魔獸也吃?”
陸明舒淡淡道:“精血骨肉,皆是大補,沒人獸也好。”
岳靈音干嘔起來。
這是人皇啊!傳說中功臺蓋世、創造了古夏輝煌的人皇,沒有他,就沒有古夏數百年的盛世,甚至可能沒有他們這些人的存在。
這樣個蓋世英雄,竟成了躲在皇陵里吃人吃獸的怪物!
岳靈音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此刻內心卻充滿莫名的悲涼。
曾經的傳說與偉大,在這些白骨前,就這樣,崩塌了。
陸明舒拍了拍她的背,說道:“不要把他當成人皇,早在入葬皇陵的那刻,他就不是人皇了。現在活著的,是另外的存在,和人皇沒有關系。”
這道理岳靈音懂,比如那些陰兵,跟曾經是誰點關系也沒有。人皇與那些陰兵的差別,只在于他保留了記憶。可是…還是很惡心!
半晌沒有聽到燕無歸的聲音,陸明舒向他所在的方位看去,黑霧中,只有個模糊的影子,站在那里動不動:“燕大哥?”
燕無歸還是沒動。
她又喚了遍:“燕大哥?”
這次,燕無歸回應了。他輕聲道:“你來。”
聽到他的聲音,陸明舒心里咯噔,這語氣不太對。難道,他找到謝長河的尸骨了?
她慢慢走過去。
燕無歸拉起她的手,放到物上。
果然是具尸骨,但這具尸骨與之前摸到的白骨不同,身上還保留著干枯的肌肉,衣物也穿得好好的。
陸明舒點點摸下去,忽然摸到尸骨腰間的掛飾。
八卦?她驚。這是七真觀的佩飾,她見過,難道這具干尸真是謝長河?
她摸著摸著,發現不對了:“九龍腰帶?”
“嗯。”燕無歸輕應聲,再次拉起她的手,放到尸骨的頭頂。
陸明舒怔了很久,才吐出兩個字:“冕旒…”
“什么?”岳靈音不敢相信:“你們是不是弄錯了?”
得到的卻是沉默。
她急急走過去,親自確認,卻發現并沒有錯。
這具干尸,有著極繁復的衣飾,過了這么久,仍然保存得很完整,頭上戴的冠,不是冕旒又是什么?
“他是誰?”岳靈音問出了他們內心共同的疑問。
沒有人回答,其實他們心中已有答案。
龍袍、冕旒,專屬于王者。而,為了表示對人皇的敬意,歷代中州王的衣飾,均不會繡滿九龍。
這身衣飾,只屬于個人。
燕無歸抬手掌,氣浪掀開眼前的黑霧,露出干尸的真正面目。
玄衣、纁裳、九龍腰帶、十二旒的冕冠…
人皇!
大殿內,石太上長老跌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石師弟!”凈驚呼聲,撲過去。
石太上長老臉色蒼白如紙,大口大口地吐著鮮血,已是垂死。
人皇捏了捏手腕,緩緩道:“都快千年了,血脈早已稀釋,你指望這點手段,就能制住孤?”
石太上長老露出聲慘笑:“師姐…”
凈向來古井無波的臉上,隱隱含淚:“別說話,快調息!”
石太上長老搖了搖頭,吃力地道:“我…不成了。師姐,求你件事。”
“你說。”
“笑笑,好不好?不想…看到你…為我哭…”
“石師弟!”他越是這么說,凈的眼淚越是撲簌簌地滾落。
“真是感動的師門情!”人皇微微仰起頭,閉上眼,似乎在回想著什么,但他很快又睜開眼,不含感情地道,“不過,到此為止吧,孤,沒什么耐心了!”
就在這時,身影如風掠來,道聲音響起:“人皇陛下,何必這么急呢?”
話音剛落,魏春秋就見人踏進殿門。看清對方的模樣,他心中喜,俯身行禮:“王。”
來人正是中州王,而且,來的不止他人。
跟隨著中州王踏進殿來的,足有十來個人,服飾紛雜,有七真觀的,有天海閣的,有玉鼎峰的,還有紫凰閣這類中等門派的。不過,無例外,全是化物境強者!
中州王含笑對他點了點頭,看向人皇,抬起手,單膝跪地:“不肖子孫石征,見過人皇陛下。”
人皇的目光在他身上頓了頓,慢慢道:“哦,你就是這代中州王…”
“正是。”中州王站起身來。
人皇道:“確實是不肖,不說孤,便是孤的子輩孫輩,你都差之甚遠。”
中州王不惱不怒,始終帶笑:“陛下說的是。不過,就算差之甚遠,有事,不肖子孫始終牢記。”
他字字地道:“為中州王者,當守護古夏子民,粉身碎骨,亦不能阻!”
“哈哈哈哈…”人皇仰頭笑了起來,笑罷,他點點頭,“雖然資質差了點,但也不算無是處,孤甚感欣慰。”
中州王問:“那么,陛下愿意回歸陣眼嗎?”
人皇也問:“你要將你的祖先,關到囚籠之中,生不得,死不得,永世不能脫身嗎?”
中州王毫不遲疑:“陛下,您當知道,目前除了您回歸陣眼,沒有更好的辦法。但我既為人皇之后,自不能眼睜睜看著祖先受永禁之苦。您回歸陣眼后,我便率天下強者,遍尋世間,找到替代之物,助您脫離牢籠。”
“哦?”人皇饒有興趣,“此話當真?”
中州王肅然舉手:“愿向天立誓。”
“這可真是叫人心動呢!”沒等眾人提著的心放下去,人皇話意轉,“不過,孤卻不能答應。”
“陛下!”
人皇看著失落的眾人,大笑起來:“真是群傻孩子,你們知道什么?陰山不破,你們根本找不到替代陣眼之物,孤若答應,便永遠都離不開陰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