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今喝完一杯茶,才理理衣裳出了耳房。
只見他東彎西拐,好一會兒才從后門進入一處后堂。
略等了一會兒,有人掀簾進來,卻是玄非。
“抽簽法子改了?”他開門見山。
“嗯,是我提議改的。”玄非道,“人太多了,一個個抽不實際。”
“那我這邊怎么辦?”
玄非看向他:“傅先生沒有法子嗎?”
這話有刻意為難的意思,傅今哈哈一笑:“照我說也容易。”
他看著供桌上的簽筒:“拿出去的簽筒,是否和這個一樣?”
玄非點頭:“玄都觀所有的簽筒都一個樣子。”
“那就行了。”傅今將里頭的簽全部倒出來,很快撿出第一簽,“我把這支簽拿給文三小姐,誰能說她不是抽的?”
傅今笑得有些得意:“是不是改得太急了,沒想到這出?”
玄非道:“你就不擔心簽筒要記數嗎?到時候多出來的第一簽,要怎么交待?”
“別的時候自然要考慮這個問題,可這次我用不著擔心。”傅今笑瞇瞇,“誰叫國師大人是我的同謀呢?有簡單的法子何必想復雜的。”
玄非頓了下,到底沒說什么。
承恩侯府這邊,急得團團轉。
太子先前派人傳話,說是做好了暗記,到時候文瑩照著挑就行。
可現在,不先抽中第一簽,根本沒有資格去抽鳳簽,知道暗記有什么用?
承恩侯夫人急得一頭汗,異想天開:“要不,我們找人去抽?多找點,總有人抽中第一簽,到時候換給阿瑩就是。”
老夫人斥道:“出的什么主意?一個簽筒九十九根簽,倉促之間,你到哪里找這么多人?人家自己能抽,為什么要給我們抽?”
皇帝說不拘身世,那也是在權貴圈子里,能進來的都是官家小姐,人家沖的是越王妃的頭銜,會稀罕承恩侯府許出的好處?
再說,知道的人多了,真拿到簽還好,拿不到丟人可丟大發了!
他們安安靜靜地抽完簽,不引人注目,哪怕抽不中,過后回去嫁娶就是。做出這樣的事,便徹底斷掉了文瑩的后路,抽不中成了大笑話,原先有意跟侯府聯姻的,肯定也不登門了。
承恩侯夫人又想了個主意:“我們找負責抽簽的仙長…”
老夫人額上青筋抽動,忍了忍才道:“咱們那么多香油錢,都只給了這么間小屋子,玄都觀的仙長不缺錢!去當面行賄,你是不是嫌丟人丟得不夠?”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辦?”承恩侯夫人急得聲音都拉高了,“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看著阿瑩錯過機會?”
老夫人道:“這條路是太子疏通的,現下有了問題,殿下不會坐視不管。我們貿然行事,沒成尚在其次,帶累了殿下的名聲,才是大事!且等著吧,太子定會派人來告知,如果來不及,就讓阿瑩去抽簽,哪怕這事不成,也不能冒這個險。”
在老夫人眼里,文瑩的終身怎么都不如太子的聲譽重要,因而越發瞧不上兒媳。只要太子得勢,女兒嫁得再不好,旁人也欺負不了,倘若太子出了問題,再好的婚事都能出岔子,這道理怎么就不明白!
老夫人發了話,侯夫人再不滿也只能忍下。
還好,太子那邊沒讓他們等多久,真的派人來了。
那人是個內侍,進了屋便拿出那根簽,語速飛快地交代:“三小姐出去做個樣子,不要真的抽,過一會兒殿前有人喊的時候再過去。”
一個簽筒不會有兩個第一簽,如果文瑩“抽”出了第一簽,負責那個簽筒的道士就會察覺。
而殿前喊人的時候,所有中簽者都過去,就不會留意多了一個人。
承恩侯夫人喜不自勝,連連稱謝。
老夫人示意,仆婦塞過去一個厚厚的荷包。
內侍又交待了一遍,確定她們聽懂了,拿著謝禮喜滋滋地走了。
沒有人留意到,角落里一直有人盯著這邊看。
內侍離開,文瑩帶著丫鬟出了屋子,到抽簽處走了一圈。她在這個簽筒旁邊停了一會兒,似乎不大滿意,又去了另一個簽筒。
那些同來抽簽的小姐們沒多留意,便以為她在別處抽了。
轉得差不多了,文瑩找了個角落等著,袖子里的手捏著那只作弊的簽,手心盡是冷汗。
煎熬地等了許久,第一輪抽簽終于結束了。
殿前出來一名內侍,讓抽中第一簽的小姐們過去。
文瑩擦了擦額上的汗,低著頭去了。
那個暗中盯著她的人,看她將手中簽交給內侍,轉身走了。
殿內,看太子回來,信王就笑道:“大哥去得好快。”
太子淡淡道:“更衣而已,能有多慢?”
“也是。”信王說罷,便不再多話。
當年秋獵過后,他們倆關系迅速惡化,早就不復早年兄友弟恭了。哪怕在皇帝面前,也就這樣不冷不熱的。
剛開始太子心中怒極,恨不得將信王披皮抽筋。
可他的性子,怎么玩得過信王?
信王御前進退合宜,交給他的差事都辦得漂漂亮亮,話也說得中聽,皇帝對他日漸看重,連朝臣都另眼相看。
太子剛開始壓不住自己的嫉妒心,找過幾次麻煩,結果次次被皇帝申斥,反倒讓信王更受信重。
直到后來,傅今投了他,細細分說其中要害,又幫他做了幾件事,情況才好轉。
現下太子已經知道,在皇帝面前一定要表現自己的大度,維持長兄風范。信王知道挑釁無用,也就不費事了,兩人見面都是這么淡淡的。
過了一會兒,信王也說要更衣,出了后門。
一個侍衛等在外頭,見了他,將剛才的事飛快地說了一遍。
信王摸了摸下巴,問他:“所以,文三小姐根本沒抽簽,卻拿著第一簽過來了?”
“是。”
信王笑道:“大哥真是念舊情,就文家那樣,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幫他們做什么?”
那侍衛是他心腹,說道:“怕是想在越王身邊安插人手。”
信王搖了搖頭:“那小子,便是歸了宗,血緣也遠了,能造成什么威脅?就算要安插人手,也不能選越王妃這么顯眼的位置。還是文家的人,不是擺明著告訴別人有問題嗎?”
侍衛笑著回了一句:“那位自然不比殿下,事事周全。”
信王擺擺手:“行了,你繼續盯著,別驚動他們。”
“是。”
信王一邊琢磨,一邊回殿。
這事要怎么揭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