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天關以北一百三十七里,林密山高,一條山溪潺潺而過,幾朵紫色的小花在微風中搖曳,自有一番風情,倘若忽略此地狼狽慘烈的戰場的話。
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天零八個時辰,現場遺留的八具尸體早已經被野獸吞噬得七零八落,一群群黑乎乎的蒼蠅盤旋著,腐臭的味道隔著幾百米都聞得到。
“回稟段將軍,我們就是追擊目標到了此地,就在即將抓捕目標成功的時候,卻突然遭到不明襲擊,敵人非常厲害,攻擊又快又狠,董校尉盡管下令立刻撤退,但我們仍然傷亡慘重,而從始至終,我們也沒有弄清楚敵人到底是誰,只是在撤退的路上我們又被幾十個野人襲擊,這才又被掠走了五個兄弟。”
此時就有人稟報道,應是之前的幸存者。
“立刻搜索戰場四周,不可放過任何線索!”那段副將沉聲道,然后才拱手對那道士恭敬道:“還請曲道長助我等一臂之力。”
“哼哼,不用搜索線索了,看這戰場的規模,怕是有修真者出手了,那就這樣,段將軍,帶著你的人回去吧,接下來的事情已經不是你們能夠參與的。而段將軍手下那五位失蹤的兄弟,最好也不要抱著什么奢望的想法,那些野人恐怕不是真的野人,而是被妖法所控制的傀儡,時間已經過去了這么久,就算你們強行不惜代價想要找回他們,怕也已經無力回天,到時候,若是因此再折損人手,便得不償失了。”
那年輕的曲道長依舊是面容冷冷,但說的話倒是很客氣。
段副將在聽到修真者三字神情也變化了一下,顯然對此有所耳聞,并且很清楚這中間的差距,所以雖然有所不滿,卻還是一揮手,干脆利落地道。
“如此,那么此次任務就此結束,全體回營!”
只是此令一下,左遷頓時急了,沖上前半跪喊道:
“段將軍,標下斗膽,愿不惜代價去搜索失蹤的兄弟,所有后果,標下愿一人承擔!”
“放肆!左遷,你當本將的將令是玩笑不成?滾回去,否則軍法從事!”那段副將頓時將臉一沉,軍令如山,容不得半點違抗。
左遷跪在地上,頭低著,握著刀的右手青筋突突的迸起來。
但一秒鐘之后,他還是沉默行禮退了回去。
“回營!”那段副將再冷哼一聲,就要催動戰馬,而也就在這個時候,一直站在邊緣的慕少安忽然沖著那曲道士小聲問道:“道長,需要向導嗎?這地方我可熟悉了,大黑山的山賊營地就在這附近呢,聽說最近大黑山的山賊里多了幾個很厲害的高手,前些日子連長風鏢局的鏢都給劫了呢,要知道,長風鏢局可是有七八十號趟子手,個個武功高強,還有私藏的制式弓弩,哎喲喂,那一陣齊射,亂箭齊飛,好像烏云一樣,那陣勢,嘖嘖!”
慕少安雖然說的聲音很小,但繪聲繪色,而是有鼻子有眼的,好像是那么回事。
那曲道長雖然一開始還是保持一臉的不屑神情,可是等到聽到大黑山的山賊營地,目光就凝了一下,但仍然很不屑。
等到再聽說大黑山山賊里多了幾個高手,目光就又一凝,可還未等他露出什么不屑神情,慕少安就又透露出連長風鏢局的七八十個趟子手都被滅了,這不屑頓時就表現不出來了。
到慕少安說起長風鏢局還私藏著制式弓弩,卻仍舊被大黑山山賊給劫了的時候,連那段副將都不淡定了。
沒錯。
修真者又怎樣?這個曲道長雖然少年英俊,自信滿滿,估計也是一個初生牛犢,若是遇到一個同境界的修真者,怕是還真能順利擒下。
但如果這個敵對的修真者身邊還有幾百山賊呢,假若這幾百山賊手里還有上百制式弓弩呢,亂箭之下,尤其是在有其他修真者指揮的情況下,哪怕驕傲如曲道長,那也得乖乖跪下來唱征服啊。
“此事可為真!”
不等那曲道長問什么,那段副將就如雄獅般吼道,他其實很不滿這么無功而返的,但那曲道長乃是九世子送來的高人,他一個區區副將,哪敢擰著干?
但如果情況允許,他也是愿意證明一下自己武道高手的價值的。
“應該——九成為真吧!”
慕少安摸了摸鼻子,有點不好意思的道。
“什么叫做九成為真?真就是真,假就是假,說,你可曾親見大黑山山賊覆滅了長風鏢局?而且長風鏢局我是聽過的,為何我鎮天關都沒有得到這個消息,你卻提前知道了?”那段副將根本就沒給那曲道長說話的機會,而且一問就提前把責任撇出去,到時候曲道長就算找麻煩也無從下手!
“呃,這個——”
慕少安就又摸了摸鼻子,他覺得這個動作簡直太帥了,哎,智商太高,他也沒辦法啊。
等到段副將和那曲道長都皺起眉頭的時候,他才假裝很無奈的道:“回稟將軍,回稟道長,其實這件事,標下并沒有親眼見到,只不過是看到了一些線索和片段,因此推測而來,所以才不敢說十成十,只敢說有九成為真!”
“放肆,你說并沒有親見,卻敢說有九成為真,你當本將軍是三歲小兒嗎?”
段副將又又暴怒了,連那曲道長都再一次皺起了眉頭,估計距離拂袖而去只剩一厘米的距離。
慕少安就又拱手,一臉鄭重道:“其實長風鏢局被劫一事,應該是發生在三天前的凌晨的寅時到卯時之間,發生的地點應該就在我們后方的三十里到五十里的某處商路上,至于我為什么沒有親見,卻能如數家珍,事情其實也簡單。”
“三天前我還是一個山中獵戶,在天還未蒙蒙亮的時候,就出發去距離此地65里外的橫塘鎮出售山貨,不過很巧,路上遭遇了大黑山的好漢們做生意,就在從我們這里向后15里的地方,那個時候,一個規模頗大的鏢局從此經過,其實我并不認識什么長風鏢局,但那旗幟我卻一眼記住了,在鎮天關的時候我很容易就打聽出來那是屬于長風鏢局。”
“那個時候,長風鏢局并沒有被大黑山的山賊所打劫,事實上他們似乎談妥了,長風鏢局用了某種代價換取了大黑山山賊的放行,如果事情就此結束那就好了,但后來當我和我的幾個同伴準備繼續沿著商路前往橫塘鎮的時候,也就是在我們下游大概25里的地方,我看到了紛亂的車轍,馬兒掙扎的蹄印,以及一些威力極大的弩箭密集攢射的痕跡,當然,這些弩箭那個時候已經被人都拔走了,地面上只剩下紛亂的腳印,連比較顯眼的血跡都被掩埋了,所以我就此推斷,長風鏢局的那六七十人已經全完了,對方是高手,殺人越貨之后還要焚尸滅跡!”
“所以事情至此就很好猜測了,長風鏢局這一次保護的東西一定很重要,或者他們被什么厲害的人物給盯上了,否則區區大黑山山賊是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因為攔路打劫的山賊通常都很講信用,于是我從這點就可以判斷出,大黑山的山賊營地里一定是來了幾個非常厲害的人物,而且還很狡猾,先是假裝放行,令長風鏢局的趟子手們放松警惕,結果在轉眼間就在下游重新設伏,幾排密集的弓弩過后,順利打劫成功!”
“而那個時候,董校尉帶的人追擊目標人物還未抵達現場,他們是恰好和我們同時抵達那里,我是通過山上驚起的飛鳥判斷出還有人伏擊在此,那幫人如此兇殘,我可不想被滅口,所以才亡命想逃,沒想到卻鬧了烏龍,遭到董校尉帶人追殺,最后我就加入了鎮天關,成為了守衛隊的隊長。事情大概就是如此,至于更深層次的事情,我是不知道的,而董校尉被伏擊是否與此事有關,我也不清楚,但,這應該算是一個不錯的線索,僅供段將軍和曲道長您二位參考。”
慕少安一番話說完,那曲道長仍舊是一臉冷冰冰,那段副將的一雙眼珠子卻滴溜溜亂轉個不停,兩個人誰也沒說話。
良久,段副將才轉頭問道:“他此言可真?”
問的卻是之前隨同董藩的手下士兵。
“回稟將軍,其他事情我不好判斷,但關于我們的事情的確如此,我們追蹤目標一路翻山越嶺,在那條商路上忽然失去了目標的蹤跡,就在此時,卻被商路上四個獵戶提前發現了蹤跡,竟然想逃走,所以董校尉當機立斷,當場射殺一人,后來才知道這是一場烏龍,而董校尉自己也非常認可吳老三的手段,他的確在某些方面很敏銳。”
“如此嗎?”
此時那段副將就與那曲道長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曲道長年輕氣盛,方才的話潑出去的水,是不想被打臉的,更不想說他怕了,但這事情已經變得更加復雜,他一個人根本應付不了,所以這臉面和臺階,得由段副將來保全和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