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有容一時不能分辨。
周玄青也皺了眉,定定瞧著自己的大丹爐。
他們都沒動。
嬌嬌忽然直立起來,聳了下鼻子,猛搖擺尾巴。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正要竄進去。
咣當一聲,大丹爐口打開了。
兩人一貓瞬間瞧見——秦魚?
不,是一頭烤乳豬。
色香味俱全。
秦魚在邊上。
那一眼,方有容真正看到人活生生站著,在淡淡火光中毫發無損,她心里才松了一口氣,眉眼松緩許多。
但她也察覺到哪里不太對勁,因此目光淺淺掃過秦魚,若有所思。
秦魚察覺到方有容的打量,但沒在意,只自然而然在邊上刷了香料。
“等會,就好了。”
撒上最后的醬料,她帶著這烤乳豬出來了。
“正好里面丹火將滅,火候剛剛好,這北冥豚皮糙肉厚,世間火焰難烹飪。”
她淡笑溫柔,全無雷劫之后的狼狽或者歡喜,皮囊氣質跟從前無兩樣,又因為這種不變而越顯得莫測。
怎么會不變呢?
除非掩蓋了。
她仿佛也不怕別人知道她掩蓋了。
因周玄青這個大佬開了天眼,已然知道她許多。
至于方有容也未必知道得少,即便不少,她也不介意對方知道更多。
果然,周玄青跟方有容都沒有問她雷劫如何如何。
前者只瞧了一眼烤乳豬,不語。
方有容卻道:“乍一看,挺像你,剛剛差點看錯了。”
“什么?”
“這個。”
方有容纖纖玉指青蔥明潤,指了下正被嬌嬌飛快用刀子切割分離品嘗的烤乳豬。
損人損得這么端方優雅的也就堂堂無闕大師姐了。
秦魚似恍然,后露出不自然又羞澀的笑。
一瞧到她這笑,方有容就有種不太妙的感覺,正要切斷話題,人家已經開口了。
“原來我在師姐眼里是這般美味的嗎?”
“你沒說,我都不知道的。”
方有容:“”
她也沒說啥,就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倚靠著冰棺不說話。
對這個小師妹,沉默比回懟更合適一些。
秦魚卻得對周玄青說幾句。
“今日,多謝前輩了。”
“怎么謝?”
咦?這個大佬不是很高冷啊。
按理說應該很嫌棄很冷漠讓我們快滾啊。
怎么還要答謝了。
所謂施恩莫忘報 好在秦魚機敏,露出自然優雅不失禮貌的微笑,“前輩為我宗門先驅,如此照顧后輩,晚輩感激莫名,不管是什么回報都不足以報答”
“所以你想不報?”
“倒也不是,盡其所能吧。”
“留下來,接我傳承。”
“額,晚輩有師傅了”
“沒問你。”
人狠話不多,理當如此啊。
秦魚只能看向方有容,方有容本就在留意兩人交談,為晚輩,對方尚且出手救自己,本就大恩,不管秦魚表現如何,她等下勢必會有表示的。
無論是何要求,力所能及,不違背本心,她都會照辦。
只是沒想到對方會是這樣的要求。
她沉默片刻,問:“前輩為何看中晚輩?”
“你之靈魂已蛻變,適合我這一道。”
那就得問問周玄青是什么道了。
煉丹?靈魂道?
秦魚正如此揣測。
“我是劍魂道的,你之靈魂蛻變已入劍骨,冽鹿大境州這個地方,數千年也未必能誕生幾個。”
這話其實還是有信息量的。
秦魚暗想恐怕無闕也沒少在外尋找適合的苗子來接傳承。
要知道這些個大佬不僅僅是活性的巨大戰力資源,更是相當強大的教育資源。
不用白不用啊。
可惜,恐怕沒有一個滿意的。
現在卻有了一個從死亡歸來靈魂變異的方有容。
秦魚跟嬌嬌都察覺到方有容的靈魂有異,卻也不知變異的具體細節,但大佬就是大佬,一眼就看穿了,而且還直接點明。
不過這是天大的好事啊。
雖然是在關押的犯人,但大佬就是大佬,看大長老那戰戰兢兢龜孫式的自然就知道這些人余威仍在,而作為天牢一霸的周玄青,無疑是朝剛硬的后臺。
當然,方有容沒往這方面想,她考慮的是其他的。
“眼前宗門局勢還未知,我可能并不會考慮這件事,何況我也已有師傅,多謝前輩美意。”
其實她察覺到宗門對時局一定還有后手,未必需要她,但作為宗門弟子,在沒有完全確認之前,她不會輕易做出決定。
“外面人死完了。”
周玄青淡淡道。
聞言,兩女都有了瞬間的反應。
秦魚:“三國混合域跟諸小國的人都死了嗎?”
方有容:“百里,夜氏?死絕了?”
哦,看起來端方清冷跟溫柔賢淑的兩代大師姐也都是“似道友不死貧道”的黑心肝貨。
周玄青也不覺得奇怪,滿不在乎反問:“為什么要留活口?”
怎么說呢,這三個人對話很自然隨意。
黃金壁默默翻了個白眼。
大秦無闕,一丘之貉。
既然敵人都死絕了,接下來就是關于師傅的問題 “你師傅不敢拒絕。”
“何況你只接我傳承,我也沒打算讓你拜我為師。”
周玄青這表態讓秦魚大為驚訝,她是知道的,不管是武俠還是修真,對師尊道統是十分看重了,師傅一脈比什么血親一脈還要重要,輕易改變門庭是大忌,但授予傳承卻不續師徒,這就跟人傻錢多速來一個意思。
“前輩為何?”秦魚知道周玄青這人不喜支支吾吾,就直接問了。
周玄青面無表情。
“拜了師,就得給拜師禮,我不想給。”
秦魚:“”
方有容:“”
好清新脫俗的回答。
最終方有容還是接了這個傳承,兩人走出山洞的時候,秦魚問她為何最后改變注意。
她知道方有容一開始并沒有為此心動。
“可以變強。”
“自然可以變強,可若是接了此傳承,就得長久困于此地,師姐一開始并不愿。”
秦魚很早就感覺到,方有容這個人對修行雖然本心持正,從無動搖,卻對至強之道并無太大的執念。
她執著的是內心的道義。
而她的道義無非跟救贖她的無闕有關。
所以一開始不愿,后來為何改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