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音悠長,似有言語,又似不言中。
曾有人說陪伴是最好的長情,可事實上,陪伴的光陰中,交流很重要。
修行者,浮夸之言語,纏綿之情話,這是不太可能的,總有山海高遠之深情,最終也多祭于眉眼之間,要么...多以樂走心訴求。
是以修仙道侶十有仈Jiǔ都有一門擅長的樂器,既能訴情思,又能表高雅。
然而水平有高低,境界有深淺。
周玄青這種永失我愛就肯屠戮蒼生的人,在靈魂深處有一扇門。
這扇門打不開,一切都是云煙,一旦打開了,他的回憶如過隙的白駒,藍天白云,山海青素,草莽之間,竹林小屋,有一個蹁躚女子倚靠青木,抬手織毛衣,聞聲而抬眸,朝他素婉而笑。
那一笑,驚艷聞言了他規整克制的數千年歲月。
然后淡去,化作水墨煙雨。
黃土孤墳,周遭林木百年無遮蓋,山花寂然,千年不染芬芳顏色。
她死了。
很多年了。
他安靜了,眼里的猩紅淡去,只伸手拉了那張椅子,軟弱無力又疲憊萬分得坐了下去。
那一坐。
山闕傾倒,百里頹靡。
然后無聲。
只有大丹爐內外,粘稠似十八重煉獄的朱雀之火將秦魚重重包裹,自她突破出竅期,從出竅期初期到巔峰,于她不過是消化靈力的早晚問題而已,只是之前一直有所損傷,必須先恢復再提升修為。
但這天牢改變了她的計劃。
先是長亭晚替她修復了最隱秘的損傷根基,再是這周玄青大佬...
她用了兩日就在丹爐里恢復到鼎盛狀態。
然后就開始吸收靈石跟資源。
五日就推送到了巔峰。
但在這七日之中,她已經推演了一大半大丹爐中的浮屠雕。
七日就夠了?這玩意不是逼格很高嗎?怎么七日就夠了?
是夠了。
其實對于頓悟一道來說,時間是最沒有意義的。
悟,可以是一眼萬年的瞬間,以一眼的頓悟通達萬年的功績。
悟,也可以是枯坐萬年而成就一瞬的靈機,以一剎那的通透圓滿萬年的思索。
但毫無領悟卻枯守萬年,那只能說明你在這方面無緣且無能,就好像有些人天生注定無法修煉到分神,更何況化神合體渡劫等等。
天地造化,非一日之功,卻近乎于命。
秦魚的命本來不好,但她有搏命的意志,且靠著這般意志為自己爭奪到了搏命的本錢。
一個靈魂成長秘流,讓她徹底有了逆天改命的資本。
一如現在,煉獄之中一曲笛音消了外面大佬的滔天殺意,她且盤坐在南明離火中,身體之上不斷消融又不斷修復的軀體上攀爬著無數她研究且成功凝練出來的秘紋,當然,這些秘紋也在進一步融合。
融合到一定程度就是半神通。
半神通再融合...神通?
她已經處于在融合半神通達成神通的境界。
這是一個狀態。
狀態達成最圓滿的時候,她睜開眼,雙手交闔,生機磅礴,毫無掩飾,因她知道現在外面需要它。
不過外面大佬沒聲了?不會沉迷于回憶無法自拔吧。
這可不行。
她家芳芳還在棺材里躺著呢。
秦魚可不敢提醒對方,怕對方清醒過來后不減殺意。
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秦魚第一時間選擇了自力更生,反正周玄青已經做到了99%,剩下1%她做也可以。
雖然可能要付出大一些,冒點險。
不過無所謂。
秦魚垂眸,抽調了體內一半生機,遵循了之前周玄青抽生機的的路數,她一向好學,學以致用,眼下學得像模像樣的。
生機畢竟是她的生機,離開丹爐后便落在了冰棺上,進入方有容的身體。
一通聯,秦魚釋放氣息,正式進入渡劫狀態。
大秦國境,正有一飛舟懸行于天空之中,速度不緊不慢,甲板上的解疏泠等人頗有些激動。
其實離開也就幾個月,但他們卻分外想念自己的故地。
“不知道現在宗門怎么樣了。”
“前段時間聽說湛藍師姐已經開始重修了,不知道現在怎么樣了。”
“青丘師姐應該早已經到了吧。”
“也不知她現在傷勢怎么樣了。”
“還有方師姐...”
半響,顏召忍不住說:“為什么你們想念的都是師姐們...”
解疏泠翻了個白眼,這還需要問?
邊上下棋的云出岫涼涼道:“你的師兄們一個個跟石頭木頭似的,剛硬得很,有你們的師姐們又軟又香嗎?”
額,那倒是沒有。
“當然了,你們也摸不到。”云出岫一臉壞笑。
眾師弟們臉紅了,躲躲閃閃。
云出岫這人不正經,言語戲謔小輩們,斐兮跟荊東門也拿她沒辦法,但也不能由著她吧。
斐兮:“其實我有點意外,我們竟然一路安全。”
說到這個,其實眾人都有些驚訝。
“是啊,我原以為會有人歸途暗殺我們的。”
“就算其他王國的人不動手,那個...”
贏若若有些欲言又止,云出岫替她說了出來。
“百里王國這次丟了這么大的臉,尤其是紫煬宗,愣是沒有動靜,是有點奇怪,莫非是在外面本國內埋伏好了?”
云出岫說完,站在船頭的第五刀翎轉過身來,道:“不會。”
不會?什么意思?
“不會有人暗殺我們,不管在哪里,不管是哪一方包括夜氏主君一族。”
夜氏主君一族?眾人齊齊一驚,云出岫放下手里的棋子,面色凝重。
說起來夜氏主君的麻煩跟他們無闕沒有主動性關聯,但問題在于他們的方師姐因此而死。
有仇怨。
天大的仇怨。
方有容是因青丘而死嗎?
開玩笑!
殺她的是主君之子!!
他們無闕自然恨之,只是對方畢竟是主君一族,哪怕如今處境,卻依舊是龐然大物,他們只能壓下恨意,表現得云淡風輕一些。
但萬一對方記仇呢?
那位神秘高手查探不到,結果把氣撒在他們無闕身上。
當然,他們不是覺得無辜,只是他們無闕會失去蟄伏的時間,來日無法報復。
不過大師兄為何說夜氏一族不會動手?
“莫非氣量很大?”云出岫自己都覺得這句話可笑。
就憑著夜玄謀害冰鳳玄女的歹毒心腸,氣量這個詞兒就不存在于他身上。
“莫非...”云出岫心思狠一些,秦魚這種人第一瞬間會想到的壞結果,她第二瞬間就想到了。
她猛然站起,袖子不小心掃羅了許多顆棋子。
“該死!他們會直接進攻宗門!!”
棋子一顆顆落地,清脆有聲,卻如同巨石一次次砸在心臟。
所有人都駭然了。
原本閑散的氣氛頓時肅穆緊張起來。
也是這一瞬間。
巨大的光幕不知從何地出,但的確瞬間出現在遠方。
入了眾人眼皮底下。
它罩住了整個千丈百脈迦羅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