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嘉澤望著杜錦寧,半晌沒有作聲。可他眼眶慢慢紅了,最后“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天知道他這段時間壓力有多大。不光要應付院試,想要考個好名次,好給母親增光,更是想起即將上京,即將面對那些討厭的人,面對勾心斗角的局面,他心里就十分忐忑。
他知道自己性格不夠沉穩,也沒有心眼,到了京城不知得吃什么虧呢。可還沒等他吃虧,他就差點讓好友吃了個大虧。
“對不起,杜錦寧,我差點害了你。可你不光沒怪我,還為我好,嗚嗚嗚…我怎么就那么笨呢。我舍不得你們,我不想走了,嗚嗚…”
看著哭得像個孩子似的關嘉澤,杜錦寧嘆了一口氣,走過去拍了拍關嘉澤的肩:“吃一塹長一智,你凡事多想想就是了。”
“嗯嗯嗯。”關嘉澤一邊哭一邊用力點頭,“你放心,我記住這次教訓了。”
差點讓好友吃虧,這份教訓,比他自己吃虧還要深刻。他以后一定要謹言慎行,凡事多想想多看看,再不魯莽行事。
杜錦寧知道關嘉澤之所以養成這樣,一方面是他本性如此,另一方面也是關二太太覺得虧欠兒女的,希望他們有一個無憂無慮的童年。
可照關二太太那性子,是絕不會放任關嘉澤如此下去的。兩年的時間不長也不短,這兩年或許對她、對齊慕遠來說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對于關嘉澤來說,恐怕就是一段最艱難的時光。
等他們鄉試時再見面,她恐怕就再也見不到這樣沒心沒肺總是快活無比的關嘉澤了。
“你上京時,你娘定然會派足智多謀和武功高強的人在你身邊護著你的。但你也不能只靠別人,得多學學多看看,畢竟誰也不能靠別人一輩子,你總有落單的時候。你得有自己的主張和謀略,如此才能不給別人蒙蔽你的機會。畢竟有時候身邊人也不是那么值得信任的。”
她又拍拍他:“你是男子漢,得長成參天大樹,如此才能護住你娘你妹妹,而不是永遠躲在你娘身后受她保護。你娘,她終有老去的一天。”
這番話,一字一句,重重地敲在關嘉澤的心坎上。在此之前,沒有誰對他說過這樣的話。關二太太總用自己柔弱的肩膀為兒女擋風遮雨;而事涉兄長的家事,關樂和即便再疼愛侄子也不好評說這種事。
他吸了吸鼻子,用力地點點頭,看著杜錦寧,啞著嗓子道:“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活著,好好進學,掙出一片天地來的。就算不靠我爹,我也能掙出一片家業。我不屑爭我爹手里的東西;但我們關家的東西,不該伸手的人伸了手,我就一定把他打回去,直到打痛為止。”
這兩年,他看似沒心沒肺,但他又不是瞎子聾子,杜錦寧從一窮二白、無依無靠走到如今這般地步,關嘉澤可一直都看在眼里的。耳濡目染之下,他也學了很多。
他那個庶兄和姨娘,不就看中了他爹手中的權利與錢財嗎?權利他們是拿不走的,只能自己去爭取;至于錢財,他爹手里的錢財能有關家的多嗎?他爹手上的他不屑,愛給誰給誰;可關家傳給嫡子的那一份,庶兄和姨娘休想染指。
這一刻,關嘉澤心里生出無限的斗志與雄心,他忽然覺得前路并不可怕。只要他如杜錦寧所說的,多思多想,小心謹慎,積極進取,再難的處境他都能打出一片天來。
“杜錦寧,謝謝你。”他看著杜錦寧,發自肺腑地感激她。
“你記住,咱們是兄弟。以后有什么難處,一定寫信來告訴我們。即便幫不了你,給你點安慰總還是可以的。”杜錦寧笑道。
關嘉澤用力地點了點頭。
杜錦寧指了指袁仲秋:“這人交給你了,如何處置,你自己掂量著辦。”
袁仲秋瑟瑟發抖。
如果由杜錦寧來發落。因為只牽涉到她自己,又沒有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只要她大度一點不追究,這事也就完了。
可交給關嘉澤,那他不死也得脫層皮。畢竟他差點害了關嘉澤的朋友。為了給杜錦寧一個交待,關嘉澤也不可能這么輕易地饒過他。
杜錦寧見袁仲秋那樣子,不放心地又叮囑了一句:“可恨之人自有可憐之處。處理他,這個度你得把握好,別太過了。”
關嘉澤點點頭:“你放心。他有錯,我的錯只會比他更大。罰他得先罰我,所以我知道怎么做。”
杜錦寧聽得這話,就放心了,揮揮手開始轟人:“行了,你們趕緊走吧,都回家洗洗,一個個臭死了。”她得趕緊洗澡,受不了了。
聽到這話,其他人還好,齊慕遠就先受不了了,行動比誰都快:“我先走了。”話聲剛落,人已到屋門口了。
關嘉澤本還想去抓袁仲秋的胳膊的,這下子趕緊縮回手來,嫌棄地盯著袁仲秋道:“你是跟我走,還是我叫人把你綁了?”
“我自己走,自己走。”袁仲秋連忙道,乖乖地自己走了出去。
“錦寧,那我先回去了。”還是許成源最穩重,還知道跟杜錦寧道個別。
“今天之事,多虧姐夫。”杜錦寧給他深深作了個揖。
“哎哎,別這樣。”許成源連忙扶起她,“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行了,我也走了。”他揮揮手,也跟著出了門。
望著許成源的背影,杜錦寧十分高興。
大家以后都是要在官場上混的。越是腦子靈活有手段,智商情商都在線,仕途才會走得順暢。許成源現在是越來越有樣子了。
她總算沒幫大姐挑錯丈夫。
洗澡,吃飯,然后就是一通大睡。
第二天一早,關嘉澤就又來了杜家小院,對杜錦寧道:“我叫人打了他一頓,就把他放了。”
他嘴里的“他”,自然是指袁仲秋。
“回去之后,我要學騎馬,然后跟護院練幾身功夫。所以我沒罰自己被打。”他又道,“我罰自己一個月吃素不吃葷。”
“呃。”杜錦寧瞅著他,一臉古怪。
關嘉澤這小子是個無肉不歡的主兒。想讓他吃點青菜就跟要他命似的。現在竟然自己罰自己一個月茹素,這懲罰真是比打他兩頓都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