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思煜聽得這話,被安慰到了一點,臉色總算沒那么難看了。
他道:“也只能這樣了。”
杜哲彥見狀,趕緊又拍了一記馬屁:“其實祁師兄你沒能拿案首,并不是你文章寫得不好,肯定是陸九淵他們為了避嫌。你想啊,他們可是趙大人舉薦來的,趙大人又是你祖父的弟子。要是他們取了你為案首,不定有人就拿這事做文章,攻訐你祖父和趙大人,說他們聯合起來舞弊。為了個院案首的名頭,被人攻訐,不值當。所以這名頭不要出罷。”
見祁思煜的臉色進一步好轉,他又再接再勵:“祁師兄你不拿案首,是為了避嫌,是為了不讓趙大人和祁老先生被人攻訐。你這不是水平不夠,拿不了案首,你這是不想要。到時候為了這事,沒準趙大人和祁老先生的美名還能傳播得更廣呢。”心里打定主意要趕緊把這些話都傳出去。
這話算是徹徹底底地安慰到了祁思煜。他之所以惱怒生氣,無非是開考之前的名聲鬧得太過,此時沒能拿到院案首被生生地打了臉,讓他感覺無臉見人罷了。
現如今杜哲彥能為他找到這么一個完美的說辭,不讓他丟臉,而且還能讓趙良和祁元道獲得好名聲,這讓他心情頓時大好。
直到這時,他才有心情關心自己的小弟:“你怎么樣?考了多少名?”
說起這個,杜哲彥就有些沮喪:“五十九名。”
杜哲彥能做祁思煜的跟班,并不僅僅憑他察言觀色和拍馬屁的本事,還憑他的成績。
他知道自己沒有什么家世做依仗,家里人都盼著他念書出頭,所以他平時很努力。功夫不負有心人,他以前在書院里雖沒有祁思煜成績好,但也是名列前茅的,院試里考進前三十名沒問題。卻不想這一次倒霉,抽到個臭號,還正好在杜錦寧對面,發揮嚴重失常,這才考了這樣的一個成績。
祁思煜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在覆試時加把勁兒,過院試是沒問題的。”
院試只取五十名。杜哲彥這種名次,覆試時考得好就能取中,考得不好就被淘汰,所以覆試對他十分關鍵。
今天杜哲彥過來就是為了這個。
他看了看屋里的下人,又看了看祁思煜。
祁思煜便知道他的用意,吩咐下人道:“你們退下吧。”
待下人們都退出了屋子,杜哲彥這才壓低聲音問道:“那個…趙大人有沒有給你透露點覆試的內容?比如出哪個范圍的題目?”
祁思煜搖了搖頭,無奈道:“科考舞弊風險太大,沒人肯為了我這種外人冒風險。便是這次不取我做案首,沒準也是趙良為了避嫌特意叮囑的。”
杜哲彥十分失望。
他也知道祁思煜說的是實情。趙良自己好好地做著官,家中也有兄弟兒子在念書考功名,不可能為了個老師的孫子,就冒那么大風險把自己家幾代人都搭進去。
他不死心,繼續問道:“他來拜訪你祖父的時候,有沒有透露一點東西,比如他更偏向于哪些方面的知識?”杜哲彥問道。
祁思煜依然搖頭:“上次府試結束后他來拜訪我祖父,聽說我要參加院試,這次來了桂省后他為了避嫌,根本就沒往我家來,只派人送了一份禮物。”
“以前呢?他最喜歡哪些方面的內容?他總有一些自己的偏向和愛好吧?”
祁思煜摸著下巴想了一會兒,遲疑道:“他似乎就喜歡我祖父的這些學說。每次他來,都談論這個。”
杜哲彥的臉耷拉了下來。
趙良是祁元道的弟子,自然推崇自己老師的學說,這是毋庸置疑的。可祁元道這種學說就僅僅是學說,并不涉及到哪一方面的內容。
在開考之前,他也研究過趙良此人,此人的仕途完全是走“之”字形,戶部、禮部、刑部都任過職,一路升遷。否則也不會在四十多歲的年紀,就成了正三品的大員。
祁思煜還是很重視杜哲彥這個小弟的。雖說因他家的權勢,府學里有不少學子都是他的跟隨者,但要說最了解他的心思,關鍵時刻也能給他出點餿主意的,還就數杜哲彥最厲害。杜哲彥也跟他走得最近。要是他沒拿到案首,杜哲彥還在院試中落了榜,那些跟他不對付的還不知如何笑話他呢。
而且,趙良是他祖父的弟子,他要不說中點什么,似乎挺沒面子的。
他絞盡腦汁地想了半天,忽然一拍桌子道:“有了,我知道了。”
“什么?”杜哲彥眼睛發亮。
“他不是在刑部任過職嗎?有段時間他頻頻聊起一些案件;上次他來,還跟我祖父說起一個案件呢。我覺得他會考律法。你回去趕緊把律法看一看。”說著他站了起來,跑到書架前翻了翻,找出這本書來,擺在了自己的書案上。
杜哲彥有些遲疑。
趙良任刑部官員,還是在他任禮部官員之前。雖說做刑部官員的時間最長,足有七年,但這不能說他現在就會考律法吧?
因這么些年院試都沒考過律法,他完全沒看過這本書,對于的內容完全是一片空白。這本書收集了唐朝開元二年到宋朝建隆三年一共二百多年近一百五十年間的敕、令、格、式中的刑事規范,一共十二篇、五百零二條,每篇下面還有二百一十三門,內容多得嚇人。要是這一次院試真的考律法,他可就有大麻煩了。
這么一想,他就火急火燎起來,站起身道:“不行,我得回去看書了。有什么事你叫下人給我通傳一聲。”
“去吧去吧,我也得看書了。說起律法來,我還陌生得緊呢。”祁思煜揮了揮手,巴不得杜哲彥趕緊走。
他得抓緊時間背律法。要是考到這個,而那個杜錦寧和齊慕遠都不熟悉律法,沒準他還能把頭名給搶回來。院案首的名頭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而且第一場沒取他作第一名,第二場他憑律法實打實地把第一名搶回來,誰也不能說他與趙良舞弊了。
這么一想,他斗志昂揚,打算今晚開個夜車,勢必把這本厚厚的盡可能地多背幾條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