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么說?有什么可說的?”王氏抽出棍子就往周東平身上抽,“我打死你個沒良心的!打死你…”
周東平也不敢還手,只東躲右避,抱頭鼠竄。
他倒不是怕王氏本人,而是怕王氏身后的家族。王氏這個人性子剛烈,要是不讓她出這口惡氣,她能鬧著和離。和離倒沒什么,對于這么個姿色平庸性子彪悍的妻子,周東平早煩了。想想顧翰林如今的風光,再看看王家半點給不了他助力,他就對王氏各種不耐煩。
但王家沒辦法給他助力,壞他的事卻是沒問題的。王家枝繁葉茂,又在京中盤桓多年,人脈還是有的。真想整治他,也不需費什么周章,在吏部找個熟人,讓他考評連年不能得優等,他就能一輩子坐死在這個位置上。要是再使使力,關鍵時刻歪歪嘴,他連現在這個位置都保不住,必會被調到更加窮困偏遠的地方去。
他還指望著在外任升一升官品,以后再想辦法調回京中養老呢。這一切,都還得請舅兄們幫忙,他又怎敢跟王氏對著干?
“別打了,真別打了,你看我幾日沒合眼,再打我就受不了了。”周東平多精明一個人,早就摸透了王氏性子里的弱點。
她這人性子烈,卻容易心軟。每次夫妻起沖突,他只要裝裝可憐,王氏就會偃旗息鼓。
可這一回他低估了王氏的憤怒。
要是只知道周東平在婚前跟人有一腿,婚后再沒來往,她嚷嚷幾句也就罷了。可這明顯不是!十幾年了,他竟然還為了那女人去為難一個素未謀面的孩子,可想而知他心里有多掂記那女人,有多后悔當初沒娶到那女人。這怎么叫她忍受得了?
不過王氏人到中年,身體略顯豐腴,追著周東平跑了幾步就氣喘吁吁了。
她用燒火棍撐著身子喘氣,指著周東平道:“和離,我要跟你和離。”說著,將棍子一扔,轉身進了門。
周東平傻了眼。
不管他有多后悔當初沒能勸回顧小姐,從而錯失一樁良緣;也不管他對王家有多不滿,對王氏沒能給他生兒子又不許他納妾的做法有多深的怨念,他都不能和離。
和離了,他這官就做到頭了。
“夫人,夫人,你聽我說。”他追了過去,正要解釋,卻聽“呯”地一聲,王氏將他關在了門外。
周東平只覺兩邊太陽穴突突地跳。他揉了揉眉心,決定先去書房歇息,等王氏氣消了再哄哄。
和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他相信王氏也只是嚷嚷而已。等她氣消了,這事也就過了。
他去了書院,對自己的長隨道:“把鐘安給叫來。”
這周府里,大部分下人都是王氏當初的陪房。即便有新買的下人,因為是王氏當家,也只聽王氏的。唯一府里的管家鐘安,是周東平中了舉人后買的書僮,他成親時就把鐘安提拔成了管家,算是在府里安放了一點自己的勢力。如此,府里發生了什么事他能知曉,想要人辦什么事也不必去看王氏的臉色。
鐘安很快就來了:“老爺。”
周東平半躺在軟榻上,閉著眼睛,腦子雖暈得難受,但神經卻緊繃著,讓他根本無法入眠。
聽到鐘安的聲音,他也沒有睜眼,問道:“這么幾天時間了,你該知道那日夫人為何突然吵鬧起來吧?”
“是。”鐘安能在管家的位置上呆上十幾年,也是有手段的。
他道:“是吳嬤嬤那日探望兒子回來后關在門里跟夫人說了什么,夫人這才鬧起來的。”
“吳嬤嬤?”周東平睜開眼,眉頭皺了起來。
吳嬤嬤是王氏的奶娘,因對王氏十分盡心,王氏待她如母親一般。前兩年還放了她兒子一家的身契,讓奶兄在外面做管事幫她打理生意。
如果是她在外面聽到了什么消息,王氏鬧起來自然就不奇怪了。
奇怪的是吳嬤嬤從哪里知道他在考場上為難杜錦寧的?這事除了他和李一同,外加當事人杜錦寧之外,沒人知道吧?
最重要的是知道他為難杜錦寧就算了,畢竟杜錦寧也不是死人,他在考場上感受到自己的敵意,回去跟他的老師、同窗一說,這件事傳出去也是有的。但為什么會牽扯出顧小姐的事來?
莫非關樂和知道了?
也唯有這個解釋了。
畢竟這么多年過去了,除了涉及此事的關家人、顧家人和他,別人都早已忘記當年的事了。
這是關樂和對他為難杜錦寧的回擊?
想到這里,周東平心里涌上一股深深的恨意。
當年,就是因為關樂和,他跟顧小姐的姻緣才未成。關樂和毀的可不光是他的姻緣,還有前程。否則,他現在靠著顧大人,不知早升到什么官職上去了,哪里還需要在這種偏遠貧困的地方熬著?
現在,他不過是為難了一下關樂和的弟子,最后還不是取了他為府案首?關樂和竟然還有臉跑來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回擊他?簡直是太卑鄙無恥了!
不行,他不能讓關樂和得意,他必須讓關樂和知道,他現在是堂堂四品知府,是這塊地方的主宰;關樂和早已成為一個沒用的廢人,敢對他下手,關樂和就得承受他的怒火。
“你去,查查那個叫杜錦寧的,看看他住在哪里,什么時候回漓水縣去。”他吩咐道。
他恨歸恨,怒歸怒,但還沒失去理智。
他雖靠著自己的能力,外加一點點王家的助力,升到了四品官,但四品的外官,比之京中五品都不如。尤其是那種世家大族,盤根錯雜,人脈極廣,可不是他能惹的。他根基實在太淺,還撼不動關家這棵大樹,不好對關家下手。要知道關家比起王氏來還強上不少。他連王氏都忍讓良多,自然不會沒頭沒腦地去招惹關家。
這也是他在這里任知府兩年半,即便心里恨著關樂和,也沒有向他伸手報復的原因所在。
但關家和關樂和他招惹不起,杜錦寧他還招惹不起嗎?科考資料上可是把履歷寫得清清楚楚,杜錦寧往上數三代都是農家人,即便他親爹是個秀才,也早在他出世時就死了。
他要讓關樂和知道,他既能把杜錦寧取中為府案首,成全于他;那他也能把杜錦寧給毀掉。
毀掉一個人不難,只需要毀掉他的名聲就夠了。正好學政趙大人還在此呢。
想到這里,他冷冷一笑,感覺一直讓他不舒服的頭腦都松快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