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錦寧輕瞥他一眼:“你不是說關梁兩家政見不和嗎?”
莊越便明白了。
他深深一揖,態度是前所未有的恭敬:“杜少爺小小年紀,便有如此明見,以后必成大器。小人在此先敬賀杜少爺了。”
杜錦寧的嘴角抽了抽。
她身為一個女子,在這男尊女卑的時代,還能怎么成大器法?難道要一直男扮女裝,娶個女嬌娥做老婆,在朝堂上跟那些老狐貍爭權奪利,登堂拜相,然后整天提心吊膽地生怕掉馬不成?
她可沒這種野心。否則,前世她就不會跑去學農學,而是去從政了。
所以,必成大器于她而言,是不存在的。她只想安安穩穩地過日子。遇上合適的男人呢,就成個親,生幾個孩子,如此而已。
送走莊越,杜錦寧便把鹵蛋的具體數量告訴了陳氏,陳氏等人立刻又忙開了。
原先還沒得到茶館掌柜的認可,她們也不敢做多,每樣只做了十五個。現如今確定了數量,她們趕緊把雞蛋加了進去。
“要不,咱們再多做些,批給許嬸子賣?”杜方苓提議道。
杜錦寧搖搖頭:“這東西簡單,一看就能猜出來。即便做得沒我們的好吃,放些醬油香料進去鹵一鹵,總能做得差不離。為了不讓人仿造,咱們不往外賣,只提供茶館。”
杜方苓便知道自己出了個餿主意,吐了吐舌頭,不說話了。
杜錦寧本以為沙發的事最快也得明天才會有回音,沒想到莊越走了不久,便又回來了,還領了一個人過來。
“梁師兄?”杜錦寧詫異地看著進來的人。
“杜師弟,這時候來打擾,唐突了。”梁先寬拱了拱手,“得了莊掌柜的回應,我便直接過來了。”
三人到堂屋坐定,他便從懷里掏出一張銀票,遞給杜錦寧:“這是一百六十兩銀子,盛昌錢莊可取。”
梁家如此干脆,杜錦寧自然也不拖沓。她接過銀票,歉意道:“那梁師兄和莊掌柜稍坐,我去畫了沙發的樣子過來。”
說著她回了房,研墨畫了沙發的樣子,標明了尺寸,回到堂屋把畫樣遞過去,“上面的尺寸和要注意的事項我都標明了。”為了不讓梁家人覺得這一百六十兩白花了,她把尺寸的依據都細細說了一遍。
現代人對于舒適度的追求可是古人比不了的。沙發的高度是多少,靠背的弧度如何,那都是根據人體身高與構造的比例研究出來的,是有科學根據的。真正舒適的沙發可不是依葫蘆畫瓢就能造得出來的。
這些,她都一一跟梁先寬說了。
梁先寬之所以想要買斷她這沙發,一來是看到了此物的商機,二來也是想拉攏杜錦寧。對于沙發本身,他并不是特別在意——他們只要買一張沙發回去,照著樣子就能做出來了,這東西能有什么技術含量?卻不想竟然從杜錦寧嘴里聽到了這么深奧的各種理論數據。
“杜師弟即便是做一張椅子,也會想得這么深嗎?”拿著那張畫了幾個圖,標了具體尺寸的紙,梁先寬不明覺厲,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從心底直竄而出,看著眼前這個瘦瘦弱弱只到他肩膀的孩子,他只覺得心里發毛。
做一張椅子,都能費這么多心思。要是算計起人來,那這孩子豈不是更加恐怖?待他長大,天底下,有幾人是他的對手?
“呃。”杜錦寧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這人沒什么大志向,就喜歡吃吃喝喝種花種草。所以在這些方面花的心思就多一些。比如那豆干,比如今天做的鹵蛋和茶葉蛋。”
她朝梁先寬眨了眨眼:“這話梁師兄千萬別跟山長說啊,先生知道了,定然說我不務正業。”
梁先寬一怔,旋即笑道:“杜師弟放心,為兄自然不會做那告小狀的小人。不過…”他朝杜錦寧回眨了一下眼,“如果師弟能用剛才說的那幾樣美食封住我的嘴,我的嘴想來會閉得更緊。”
杜錦寧用手指遙遙地虛點他:“你這是敲詐勒索。梁師兄啊,想不到你是這樣的梁師兄。”
兩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梁先寬走時,杜錦寧果然用荷葉各包了一包豆干和鹵蛋、茶葉蛋。當然,既給了梁先寬,莊越那份也沒落下。
莊越都忘了推辭,暈暈乎乎地跟著梁先寬上了馬車,望著站在昏黃暮色里朝他們揮手告別的杜錦寧,他腦子里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杜少爺明知梁家跟關家政見不和,卻仍在梁先寬面前展示他卓絕的聰明才智,這是別有深意,還是懵懂無知?如果是前者,他為何這么做?
鐘延慶這些日子,就跟老鼠掉進了米缸里,說不出的幸福快活。每日里去聽兩場說話,然后回味著話本的精彩,掂記著人物的命運,期盼著下一場說書的到來,他的日子過得十分的有奔頭,精神上的愉悅讓他整個人都好像年輕了幾歲。他也無心做事,將鋪子里的雜事都推給了兒子們,一心一意地等著說書,聽著說書,回味著說書,沉浸在《射雕英雄傳》里不能自拔,即便是大年三十也不例外。
大年初一一早,他早早就派四兒去排隊,然后叮囑妻子和大兒子在家接待來拜年的客人,吩咐小兒子各處去拜年,他看著時辰差不多,便悠悠然往茶館里去。
昨日是茶館開業大酬賓的最后一日,今天恢復了原價,他本以為茶館不會那么多人。卻不想走到茶館門口時,依然看到茶館處排著長長的隊伍。
“老伍,你怎么來了?昨天你不是抱怨說恢復原價之后價錢太貴了嗎?”
“貴也得來啊!不來我睡不著覺,一心就想著那郭靖進城后為個小乞丐花了那么多銀子,之后如何了。不聽完這一段,我在家里呆著也不安心。”
“哈哈,就算聽完這一段,你也還會想著再聽下一段。你啊,就別嘴硬了,老老實實每日過來聽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