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娘將一個小白玉瓶塞到張夫人手中,張夫人小心翼翼的撫摸了瓶身,鄭重的放入了懷中。
然后跟著南枝出去凈面了。
外頭的夫人們都看得興高采烈的,時不時發出驚呼之聲,有不少人,都拿著那千里眼在尋找自己的宅子。
十八娘笑著走了出來,說道:“各位夫人們,可看到吐蕃的牧場和肥碩的羚羊了?他們已經有大片大片的土地和草場了,可是還是貪心不足,想要將在坐的各位,變成他們手底下的羔羊。而我們松州城,就是最后的一堵墻。”
她話音一轉,“諸位可能不知道,陛下此番一心想要一勞永逸,那吐蕃人打回犄角旮旯里去。是以若是松州城再破,那咱們這群人可就不只是革職查辦,而是人頭落地了。要不然,天底下怎么會有這么傻的人,愿意拿自己的銀子出來修城墻呢?你們說是也不是?”
此前還偷偷嘲笑從長安城來的這群敗家子,人傻錢多的,都不由得恍然大悟。
她們就知道,這其中必然有隱情,這天下姓趙不姓李,姓李的怎么可能倒貼錢?只是,刺史夫人這個意思,是要她們出錢咯,一想到這事兒,諸位夫人不由得肉疼起來,也沒有玩這千里眼的興致了。
十八娘見她們面色難看,心中也并不慌張,只是繼續說道:“你們可都知道張問天張大人吧?”
夫人們猛的點頭,“當然知道,巴蜀狂生張問天,寫出了天下第一的好文章。”
“諸位若是一道修筑城墻,那天下第一文的主人,下一篇文章,自然就會添上諸位的名字了,這是功德!而且吧,張大人罵得解氣,我大楚軍民振奮,這幾日前來投軍的人絡繹不絕。只是諸位以為,這文章若是傳到了吐蕃,吐蕃人會怎么想呢?”
“自然是攻我松州,狠狠地將耳刮子扇在張問天和大楚人的臉上!”程處英嗓門大,這一句話,鎮得眾人暈暈乎乎的。
只是大家伙兒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愿意做這個出頭鳥,第一個出銀子。出多了心疼,出少了又怕面子掛不住。
“我張趙兩家,愿為松州城獻上十萬貫。”這時候,一個女聲響起,擲地有聲。
這小樓之上,一片嘩然,十萬貫!張家不愧是這松州首富,一出手就不同凡響。她們向來都是唯張司馬夫人馬首是瞻的,她都出了,她們能不出?
十八娘自然是跟了。
程處英吐了吐舌頭,“我不及兩位豪氣,就出個五千好了。”
剩下的人這才松了一口氣,都出十萬貫,誰受得了啊?可若是五千,甚至更少,她們自然也是拿得出來的。
很快,南枝的小冊子上就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明細。
等到孔美嫻的時候,只見她咬了咬牙,結結巴巴的說道:“我出五百。”
十八娘一愣,她是孔家嫡出的貴女,就只出得起五百貫?不過瞧她面色羞紅,簡直羞憤欲死的樣子,心知她當真是沒有錢。不由得更加的唾棄那個李謙之。
不過這些官夫人出多少,都只是一個意思,真正能夠出大頭的,還是那些富商們,那些人才真的是出血的冤大頭。
見在坐的人興致不高了,十八娘又拋出一個重磅消息,“諸位都知道,我巴蜀之地,山路崎嶇,水路難行,行路難,難于上青天,便是漕運,也鮮少來此。不過我得了個消息,日后在這松州,也將要通漕運了。我家嫂嫂乃是漕運蕭家的,此事萬萬不會錯。姐姐們利用好了這個先機,何愁天上不掉銀子。”
這一下子,大家復又高興起來,幾人幾人的約了,一起推起那牌九來。
只有那張司馬夫人,搖了搖頭,頗為心急,“若是往常,我鐵定得留下來摸個十圈八圈的,但是今兒不行。今兒我得去拜送子觀音啦!你們知道的,這事兒可耽誤不得。”
那些夫人們聽了哈哈大笑起來。
十八娘瞅著,那孔美嫻竟然單了下來,無人愿意與她湊成一桌,見十八娘看過來,孔美嫻走了過來,眼中泛著淚光,狠了狠心,小聲說道:“十八娘救我。”
十八娘嘆了口氣,去樓下尋了個小茶室,給孔美嫻沏了一碗茶。
孔美嫻才喝了一口,就忍不住的哭了,“十八娘,我現在才知道,你們沈家為何要與李謙之退婚,他當真是一匹吃人不吐骨頭的狼。我是有多傻,才拋棄了家族,拋棄了名聲,拋棄了臉面,硬要嫁給他。你可知道,我來松州以后,這還是第一次,喝到真正的好茶。”
十八娘皺了皺眉,她對孔家女向來沒有什么好印象,不管是孔景嫻,還是孔美嫻。
“就算孔家不認你了,嫁妝銀子也不會少吧,你怎么可能連茶葉都喝不起了。李家也是大族。你向我求救,我一非你的父母,二非你弟兄,甚至你孔家還多次欺騙侮辱我沈家,我憑什么要救你?”
孔美嫻大哭起來,“我知道,我若不是當真走投無路了,也不會張這個口,自取其辱。我嫁給李謙之之后,不久他就被貶官了,松州偏遠又是險地,公婆都不愿意前來,我本以為剛大婚就能與夫君獨處,就算是再苦也甜。可是萬萬沒有想到,他在趙郡,早就另置妾室了。”
這下子十八娘也驚呆了,沒有想到,這李謙之竟然是這樣厚顏無恥之人。
“那妾室乃是李謙之族兄的妻子,丈夫死后沒有多久,她就與李謙之有了首尾,還替他生了一個兒子。這事兒在趙郡李氏人人皆知,是以他考上探花之后,族中無一人出手相助,皆因為他品行不端,不顧倫常。”
“說來可笑,就這么一個爛人,我和你阿姐還爭來爭去的,她命好,有兄妹相助,可是我卻一頭栽了進去。來了松州之后,他想要快些起復回長安,不斷的問我要銀子打點。我雖然氣他蒙騙了我,可是更多的是恨那個小妖精,我為了討好謙之,讓他離那個小妖精遠一些,不斷的掏銀子。”
“直到后來有一日,張司馬的母親大壽,我打算開庫房送禮,才發現我的嫁妝被他已經掏得幾乎一干二凈了,就這樣,他還是沒有收到半點起復的消息。”
開玩笑,李謙之得罪了小氣吧啦的吏部尚書沈澤大人,本身名聲又有瑕疵,誰會幫他起復?誰敢幫他起復?一開始不過就是騙著他逗樂子罷了。
“然后,他竟然…”孔美嫻說著,湊到十八娘耳邊,輕聲的說了一句驚人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