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人跪著求救,饒是燕離已經收束了心神,此刻也忍不住錯愕萬分,再一細看,眼前是一個小少年,觀其面容,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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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行,你,你小子不是回去了?怎么會在這里?”黃少羽驚訝萬分。
燕離一聽到這個名字,便即想起來,少年是云水榭劍林的弟子,他口中的山主豈不就是謝云峰?
謝云峰這個人,曾經在他最困難的時候,主動伸出援手,那時候連他名字都不知道,修行界這么樣的人實在太少了。
不管怎樣,不能放任不管。
“先起來說話。”他將小少年扶起來,然后便注意到,跟他一起的還有個貌不驚人的中年男子,耷拉著腦袋,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換個地方吧。”他說著舉步便走。
“那,那花酒呢…”黃少羽瞧了瞧三人的背影,又瞧了瞧頭頂上那塊迷惑人心的招牌,有些欲哭無淚地道,“我只不過想喝一頓花酒而已,怎么就那么難呢!”
說罷跺了跺腳,恨恨地跟了上去。
帶著少年和中年男子回了住處,給二人各自倒了一杯水,少年接過,禮貌地道謝,然后生澀地說道:“燕,燕探花,山主危在旦夕,我實在不知道該找誰幫忙…”
燕離收斂了心神,把自己的事情暫時放下,道:“別慌,你慢慢說,謝山主怎么了?”
少年氣憤地瞧向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把頭垂得更低,欲哭無淚地道:“俺,俺只是幫忙打探一個消息,打死俺也不知道會變成這樣…俺絕不是有意要害謝老大…”
“說事情。”燕離沉下聲道。
中年男子一凜,慌忙道:“俺,俺叫屠大鳴,祖祖輩輩都是屠戶,誰知道到了俺這輩,得逢謝老大,也修了個行,還加入了天策樓,是一個諜眼哩…”
“你能不能說重點啊?”黃少羽沒好氣地走進來,“誰要聽你怎么踏入修行門檻的經歷,你直接說我姐夫干嘛了!”
屠大鳴囁喏了兩下子,才道:“那,那個好幾年前,俺和謝老大喝酒,得知他想找一種喚作血蠶的蟲子,俺這不尋思著報恩嘛,就托了朋友幫忙打聽。前些日子,我那朋友傳信來說,血蠶的線索找到了,俺就給謝老大說了。”
“血蠶是什么?”燕離道。
“一種傳說中非常稀罕的蠶蟲,據說它吐出來的絲是血紅色的,故此得名。”黃少羽蹙眉道,“找到血蠶,是我姑媽臨終前的遺愿,姐夫為了表姐,肯定是坐不住了。”
夜天行點了點頭道:“得知消息,山主第二天便出發了。”
“然后呢?”燕離道。
夜天行又瞪了一眼屠大鳴。
屠大鳴沮喪地說道:“俺跟謝老大約定,他到那以后,每天往樓里傳信報平安,剛開始每天都有,可半個月前忽然斷了,俺也不知道謝老大遇到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就失去了音訊…早知道會變成這樣,打死俺也不會告訴謝老大…”
“哼!”夜天行瞪著屠大鳴,“要是山主有個什么三長兩短,你看我放不放過你!”
屠大鳴哀聲道:“要是謝老大出個什么意外,俺自己都不會放過俺!”
“那個地方在哪?”燕離道。
“巨鹿境,大裂淵。”屠大鳴道。
“大裂淵?”燕離有些耳熟。
“人界與阿修羅界的交界地。”黃少羽神色凝重地道,“當年神隕之戰終結的地方。據說經常會發生一些詭異的事情。”
“什么詭異的事情?”燕離道。
“據說有專對修行者下手的惡鬼出沒。”黃少羽道。
“你相信?”燕離道。
“傳聞說的有鼻子有眼,不得不信。”黃少羽道。
“所謂的惡鬼,只是憑執念和陰煞之力逗留人間的可憐蟲,就算是你也不用擔心他們會對你造成傷害。”燕離道。
黃少羽不服地說道:“反正很多修行者進去探險之后就失蹤了,你要怎么解釋?”
“看了就知道了。”燕離淡淡道。
“太好了,燕探花答應出手了,山主有救了。”夜天行大喜道。
“我只能盡力一試。”燕離道。
“我也要去!”夜天行道。
“不行,你還有更重要的任務。”燕離道。
“更重要的任務?”夜天行道。
“你去通知綠林眾,”燕離瞟了一眼黃少羽,“連我這個外人都插手了,相信獅王不會坐視不管的吧?”
黃少羽哼哼地道:“你以為我爹是個冷血動物嗎,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第一次聽說強盜以君子自居。”
謝云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抹了把額上的汗珠,輕微地喘著氣,自言自語道:“你們要繞到什么時候?沒關系,我慢慢陪你們繞…”
這是一個地洞,一個沉悶的地洞,卻有略微的火光。
火光是從更深處的巖漿里發出來的,紅彤彤的,像是地獄里的魔火,炙烤著人的靈魂。
謝云峰已經十二天沒有喝過水了。
進入這個地洞之前,他才發現乾坤袋里的儲水不多,本想到最近的城鎮補給,不料卻發生了一件事,一件讓他拋開生死存亡也要完成的事。
在乾坤袋翻找了一會兒,他不禁搖頭苦笑:“諜眼只剩最后一個了,必須要確證消息之后才能用,現在只能忍受一下了。”
他口中的諜眼,不是負責打探消息的諜眼,而是通過一種裝置,將消息傳到天策樓里的諜眼,算是寶具的一種,只有天策樓的人,才能拿到這種諜眼。
咽了咽干燥的喉嚨,他思考了片刻,隨手撿了個尖尖的石子,在硫磺洞壁上刻畫起來。
他是這樣刻的:
神武四十五年,新閻浮歷六六八年,十一月初六,尋找血蠶,無意撞見奉天教徒,追蹤半月有余,懷疑此處乃是奉天教大本營,有待確證…如無下文,有緣人見之,務盼查個水落石出,公布于天下。
至今沒有人知道奉天教的大本營在哪里。
如果能夠找到,相信剿滅他們只是時間問題。再不濟,也能發現他們重生的秘密。
想到這里,謝云峰的體內像被注入了無限的生機,整個人又變得神采奕奕。
這時一點飛星“咻”的破空而來,他探出手指接住,是一柄小劍,腦中自然而然浮出場景:
一個光頭男子和一個紫裙蒙面女子走在地洞里。
“你們跑不掉的!”
謝云峰夾著小劍,低頭默念兩句什么,跟著又將小劍擲出去。
他站起來,不慌不忙地綴了上去。
燕離與黃少羽乘船直下,到了魏王境,又換乘馬匹,一頓快馬加鞭,在第四天抵達大裂淵。
腳下是一望無際的累累冰巖,二人站在一個懸崖邊上,往深處里眺望,只覺深淵也莫過于此了。
黃少羽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呵了口氣道:“這個鬼地方,不是說熱得要命嗎,我現在倒是冷得要命!”
無形的法域呈出來,可以瞧見淡淡的劍影在虛空中游曳。
黃少羽頓時好受了一些,微微瞇眼道:“這就是你的法域?看起來好像不怎么樣啊。”
燕離只作耳邊風,極目遠望,所見盡是茫茫云氣,不見邊際。有風聲激蕩,猶如海潮之音,試圖將崖上人往下拖拽。
仿佛站在深淵面前。
“這個地方會有血蠶?”他有些疑惑。
“你別問我。”黃少羽攤了攤手道,“又不是我提供的消息,是那個屠大鳴。”
他眼珠子一轉,“哦,你是不是覺得那個屠大鳴有問題?莫非他故意害姐夫?”
“那我們還傻傻撞進去,不是找死嗎?”他打起了退堂鼓。
燕離淡淡道:“你有更好的辦法?”
黃少羽想了想,道:“不如等我綠林眾的高手到齊再下去?就憑我們兩個,別到時人救不到,還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你不怕到時給他收尸的話,我有什么所謂,那可是你姐夫。”燕離道。
“你想推卸責任啊!”黃少羽瞪大眼睛道,“夜天行那小子拜托的人明明是你!”
“那你還廢什么話,跟我下去。”燕離二話不說,拎了黃少羽的衣領就往下一跳。
“喂喂喂,你就不能謹慎一點嗎,萬一跑出來個惡鬼怎么辦,你有辦法對付嗎?”黃少羽大驚著囔囔起來。
“有這個萬一,我就把你喂給他,省得你再聒噪不休。”燕離沒好氣地道。
他拎著黃少羽穿過重重的迷霧,急速地往下落,每往下一段,就借一處冰巖卸去下墜的力道,然后繼續往下跳。
如此反復下墜了約有半個時辰,到了一個極深的位置。
燕離忽然停在一塊嶙峋的黑巖之上。
周遭白茫茫的霧氣不知何時消失不見,溫度上升,非但已不覺得冷,仿佛進入酷暑般汗流浹背。
黃少羽用手扇了扇,“喂,有沒有搞錯啊,突然這么熱,難道底下是一個火山?”
話音方落,底下“轟隆隆”的一聲,一道巖漿如同火龍般沖天而起。
燕離眼疾手快地抓著黃少羽躲到一個掩體下方,只見巖漿在半空中如同一柄撐開的雨傘般迸濺開來。
其中原本直直往下落的一團忽然改道,像是突然有了生命一樣,向燕離二人激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