縛神圈是假的?
不起作用?
這是孤鷹設下的圈(套tào)?
二人的腦中一瞬間閃過這三個念頭。
尤其是李邕,一想到孤鷹從一開始就識破了他,卻始終按而不發,心機之深沉,直叫人不寒而栗。
旋即又轉念,倘若孤鷹從一開始就識破了他,根本不可能讓他一頓拳打腳踢。
“縛神圈是真的,找出他不被束縛的原因,這是…”
李邕的話還沒說完的時候,人已沒入草叢里,如同一條飛速出擊的毒蛇般沖向了孤鷹。
在半途便招手收回了屈蛇劍。
孤鷹冷冷一笑,隔空一個彈指。
“我的劍斷了!”
直到屈蛇劍落入手中,他才想起來已經折斷,咬牙刺出去,卻連一半的威力都不到。
他直接被擊飛出去。
“這是什么?”燕離連忙問道。
李邕摔在草叢里,一溜煙往遠處飛遁而去,“這是你惟一活命的機會,哈哈哈…”
“想逃。”孤鷹面無表(情qíng)地抬手,只聽兩個尖嘯發出,數個扭曲的亡靈先后飛出去。
氣流不尋常的涌動,李邕笑聲立止,緊跟著變化為慘叫,(肉肉)眼可見那一塊的草叢都枯滅殆盡,并有血花迸濺。
“嘶嘶——”
如有蛇的怪叫聲,旁邊草叢一陣急速的顫動,像什么東西飛快地游過去,然后消失得無影無蹤。
孤鷹微微瞇眼,卻沒有追擊。
顯然李邕的價值是遠遠比不上燕離的。
“這個天生反骨的混賬東西,”燕離故作輕松地道,“先背叛了你,又背叛了我,不如先聯手把他抓回來處置,再解決我們的恩怨怎么樣?”
他的眼睛一直盯住孤鷹的頸脖,卻沒有發現什么異常。他對縛神圈這件寶具缺乏足夠的了解,不知道它運作時是個什么模樣。
不過,唯一可以確認的是,縛神圈并沒有被解開。
“好啊。”孤鷹笑著說道。
燕離發現,迄今為止遇到的對手,都沒有一個比孤鷹可怕。實力還是其次的,現在他也無法界定第六鏡的修行者們之間的強弱,但對方的心機著實令他心中發寒。
“那就走啊。”燕離笑著說。
“走啊。”孤鷹笑著說。
“請。”燕離笑著說。
“請。”孤鷹說著果然提步要走。
他要走,燕離當然不可能走,畢竟早已不是活在幻想里的小鬼頭。
“怎么?”孤鷹笑著看燕離。
“我想了想,還是算了。”燕離道。
“算了?”孤鷹道。
“人要有容人之量。”燕離道。
“所以你要原諒他的背叛?”孤鷹道。
“為什么不呢?”燕離笑道,“就好像原諒你對我的迫害一樣,為什么不呢。”
孤鷹忍不住笑了起來,道:“燕離,本座該說你天真呢,還是愚蠢?”
他伸出手掌,掌心自有一股氣流不尋常地運轉,跟著就從磨盤里拉扯出一個又一個的亡靈,旋轉過后,便即湮滅成灰色的氣體。
逐漸的,灰色的氣體旋轉成了一個灰色的小球。
小球在孤鷹的手掌中懸浮著,如同冬眠的兇獸。
它很安靜,但燕離只是看著它,就有種毀滅天地的感覺。
“我不介意你用‘寬宏大量’來形容。”燕離笑著說道。
“你一直試圖拖延時間,不就是想探究縛神圈的秘密么。”孤鷹微嘲地道,“即便本座告訴了,你又能做什么呢?”
“是啊,我能做什么呢?”燕離笑著說道,“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那你又在害怕什么呢?”
“本座不介意你用‘滴水不漏’來形容。”孤鷹忽然小小地幽默了一把,跟著就甩出了手中的小球。
真的是滴水不漏,到了這個境地,他都不愿暴露不受縛神圈影響的秘密。
燕離心中愈發凜然,凝神應對。
那小球一經飄出來,就好像從冬眠中醒過來的兇獸,看似緩慢,實則迅疾地激(射射)過來。
燕離想也未想,猛地向后倒縱而去。這已經不是能不能擋下來的問題,這是要不要命的問題。
小球幸好不會追蹤。但它一落地,意想中劇烈爆炸的聲響沒有出現,反而如同一團從天而降的水波,四面八方地涌了開去。
(肉肉)眼可見的暗灰色的光波倏然間鋪蓋方圓百丈的草地,在一陣密切而隱約的破壞之后,百丈內的綠意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焦黑的死地。
燕離這一倒縱當然不可能縱出百丈外,但等到他落地時,死地已經完成,他反倒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但是他站在這片土地上,就好像被無數的亡靈所包圍著,(陰陰)冷(陰陰)冷的東西攀爬在他的肌膚上面,攀附在他的肩膀后面,纏繞在他的血(肉肉)之中,深入他的靈魂里面。
猛然醒過神,又一個小球已近在咫尺。
他當機立斷取出離崖橫擋。
“哇——”
無法形容的巨力,剎那間超過了他的法門所能容納的極限。
注意,是法門《藏劍訣》,而不是離崖。
離崖進階靈品以后,尚未觸摸極限。但法門還只是鑄源法門,已遠遠跟不上現在戰斗的強度。
一口血箭沖天而起,他臉色灰敗,全(身shēn)都染上一層死灰死灰的(陰陰)氣,就好像被亡魂附體。
(身shēn)體被一種邪冷的力量所占據,他就好像變成了一具僵尸般定在原地。
他還能感覺到那股邪冷的力量侵入了他的源海。
源海是一個修行者的根基,一旦遭到損毀,永遠都無法修復。
“這是什么…”燕離艱難地吐出字句。
因為無法控制(身shēn)體,離崖掉在了地上,轉眼也染上了死灰死灰的(陰陰)氣。
“至今為止,”饒是孤鷹的心(性性)修為已經達到了個登峰造極的境界,卻還是忍不住微微得意道,“這是本座突破武道人仙時創出來的絕技。本座二十歲入道,修行至今四十余年,坦白講,也只有余劍子讓本座動了兩成的力,可惜還不夠(熱rè)(身shēn)。”
“本座這個法門可以制造一種東西,那就是(陰陰)尸傀儡。”他輕輕笑著說,“可惜這種傀儡沒有神智,不過沒關系,我可以先用噬魂蝶的幼蟲取你的記憶。”
仿佛要故意折磨燕離,他一面走過去,一面甩出小球,偏偏又不擊中他,落在他的(身shēn)周,死地愈發(陰陰)寒可怖,亡靈的虛影開始具象化,在燕離(身shēn)周哭嚎著游((蕩蕩)蕩),仿佛死界降臨。
“已經失去意識了嗎?”
見燕離久久沒有回應,孤鷹眉頭微皺,他生怕燕離先一步喪失神智,趕忙加快了腳步,取出裝著幼蟲的罐子就要打開。
就在這時,他忽然發現燕離抬起了頭。
抬頭并不能代表什么。
燕離原本是低著頭的,現在抬起來自然一點也不奇怪。
但他不是失去意識了嗎?
似乎并沒有。
孤鷹笑道:“你的意志果然很是堅韌。但死撐只不過是白白受苦,別掙扎了。”
得到死敵的夸獎,實在不是一件好事。因為那只有兩個可能,要么是言不由衷的諷刺,要么就是對方吃定了你。
顯然燕離還達不到讓孤鷹言不由衷的地步。
燕離非但抬起了頭,他還微微地瞇起眼睛,像是在打量著什么。
孤鷹瞧著他,也微微地瞇起眼睛,“看出什么了?”
“真名。”燕離僵硬地一笑,就好像僵尸吃力地抽動臉頰一樣。
“真名?”孤鷹道。
“你用真名制造了一個替(身shēn),代你受著縛神圈的壓制。”燕離道。
“現在你知道了又能怎樣?”孤鷹道。
“我只不過要告訴你,”燕離忽然邪惡一笑,“玩弄怨靈,我是你祖宗!”
這個時候,那邪冷的力量正好侵入到他的靈魂深處。
他的靈魂深處是什么?
那當然是被壓制的真名。
壓制真名的是什么?
自然是八部天龍。
兇殘獰惡的亡靈一進入到燕離的靈魂層面,立刻被那滔天的死怨所震懾,就好像離群老鼠遇到了老鷹,落單的羚羊遇到了獅群,那還不得調頭亡命地逃?
雖然根本不可能逃掉。
這一刻燕離的眼中兇煞滔天,他(身shēn)上的邪冷僵硬的死灰色,迅速被另一種取代,龍吞劍的咒印跟著出現,潑天的死怨之力一瞬間如山崩海嘯般傾瀉而出。
孤鷹制造出來的百丈死界,在這死怨大潮之下,就好像新死的小鬼遇見了十(殿diàn)閻羅,剎那間就被傾覆殆盡。
孤鷹的瞳孔驟然收縮,他跟他的法域,就好像遭遇了狂風暴雨,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這是…”他睜大眼睛,幾乎難以喘息。
其實他知道這是什么,因為金盛死的時候,它就出現過一次。
但那次并不強烈,因為只是借用怨力強行拔高了修為。
這次是不同的。
“啊——”
一個非人的咆哮自燕離的口中吐出來。
也許并非從口中吐出來,而是極強烈的意志,在一個空間里面無數次回((蕩蕩)蕩)之后,就變得如雷貫耳。
“白空雪,我要將你碎尸萬段!”
隨著滾滾的聲浪,死怨大潮如同回應一樣,自遠處望,只見得一道接天連地的死怨風暴往四面八方九天十鋪蓋開而去。
無形的音波“轟轟轟”連震三下,他(身shēn)周先數丈,然后數百丈,最后數十里,三個不同范圍的方圓地域隨著三個震動聲一同發出悶響并往下沉陷,一時間宛如世界末(日rì)。煙塵漫天中,數十里的范圍內,就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天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