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離告別李香君,向皇宮而去。
但在一條街上被人攔下。
他沿著尚書臺所在的景風門的街道繞向朱雀門,也就是圣世宮的正大門,突然一個人從天而降,擋住了他的去路。
“是你!”
燕離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此人并不在他的計算當中,或者說,一心只想著復仇的他,根本想不到還有這么一個人。
而這個想不到,卻是個致命的錯誤。
“你那么會算計,算不到我會來找你?”來人的脾氣素來火爆,可此刻的聲音卻異常的幽深。
燕離淡淡道:“你怎么知道我會在這里?”
“以你的腦子,看到我的出現,還想不到事(情qíng)的關鍵?”來人冷笑。
燕離想了想,道:“確實,畢竟是你,修羅榜排名第三,我一時也定下心來思考。”
修羅榜排名第三,原先是法相禪師,他死之后,后面的人自動替補,也就是書院山主張大山。
張大山冷冷地道:“你的膽子一向也不小,要不然怎么敢在我面前殺我徒弟。”
燕離笑道:“果然是為了曲尤鋒而來。”
張大山大笑一聲,道:“你錯了,我來這里,是因為一個人的命令。”
“誰?”燕離臉色微變。
張大山冷笑不止:“到現在你都還想不到是誰?只能說你就一點點小聰明而已。”
“是神醫。”燕離道。
張大山道:“你終于想到了。你的(陰陰)謀早就無所遁形。”
燕離道:“你自信殺得了我?”
張大山道:“螻蟻的膨脹,真是丑陋至極。”
“呵呵…”就在這時,拐角處傳來一個笑聲,“也許是你鼠目寸光。”
張大山循聲望去,就見一個人施施然地從燕離背后走出來,赫然是燕無雙。
“你怎么還在這里?”燕離皺眉。
“我可不想被十一冠上‘無能’的稱號。”燕無雙聳聳肩,“再說主角不在,戲還怎么唱下去呢。你走吧,我攔住他。”
“可你剛…”
燕無雙抬斷燕離的話,淡淡地笑道:“你太小看我了,一個陳平而已。再說我打不過,還不會逃么?總之今晚他就是我的獵物,不用你((操cāo)cāo)心了。”
燕離遲疑了一下,道:“你小心…”說完轉(身shēn)離去。
燕無雙在看著張大山,張大山也在看著燕無雙。
“你還不出手?”燕無雙笑道,“再晚一點可就追不到了。”
“虛張聲勢。”張大山臉上微露嘲色,“你瞞得過那小畜生,卻瞞不過我。受了重傷吧。”
燕無雙伸手按住劍柄,淡淡道:“他不是小畜生,他是我弟弟。你拔劍吧,不然就沒有機會了。”
“可悲。”張大山搖了搖頭,拔劍出鞘。
劍光之深沉,如同深淵開了一個口子,可怕的惡魔在窺伺人間;又像打開了熔巖地獄的大門,(熱rè)浪滾滾而出。
那(熱rè)浪如龍,卻不是劍訣本(身shēn)的異象。
那正是張大山本(身shēn)的特(性性),他的火爆脾氣,點燃了他的劍道,他的劍道就是他本(身shēn),他把自己完全融入了他的劍道里,他即是劍道,劍道即是他。
事實上,他所修的劍訣喚作《山海劍訣》,有點類似于武神的自創法門《大河心法》。
不過,在他眼中,燕無雙只是強弩之末,根本連劍訣都不用。
他只是催動真氣,然后傾覆一切。
龐大的氣場化為狂風暴雨,(熱rè)浪鋪天蓋地,燕無雙臉色當即變得慘白,吐出一大口血。
“我在這里!我活著!我的劍!”
他拔劍了!
他殺人從不用第二劍,現在他拔劍了。
“你若全盛時期,我會認真一點。”張大山冷漠地宣判他的死刑。
啪嗒!
拔出一半的劍斷了。
他被狂暴的氣勁掀飛出去,一直往后飛出了十多丈遠才落地,又滾了數丈才停住,鮮血狂吐不止,斷劍一左一右插落在他的(身shēn)旁,形似一個墳墓。
張大山緩步走過來,冷漠地俯瞰著他,“你本該是修行者耀眼的新星,可惜淪為強盜,更可惜的是,為了那樣一個白眼狼付出生命,真為你感到可悲。”
燕無雙強忍著劇痛,掙扎著要坐起來:“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
張大山冷冷道:“我當然不懂你們的關系,我只知道,他在你受到瀕死的傷之后,還扔下你一個人面對強敵。難道他真的以為,一品武夫殺死修真,真的不用付出代價?”
燕無雙吐血不止,仍想要開口說什么:“我留下…沒想過活著…”
張大山冷冷道:“那更可悲,他明知你在求死,非但不阻止,還成全你,看來你們之間的兄弟(情qíng)誼,就好像紙一樣薄。以為改朝換代了吧,沒用的棋子可以扔掉,免得分權。”
“那真是讓你失望了。”
回答他的是一道凄厲的破空音。
他猛然抬頭,就見一柄劍器破空而來,帶著凜然不可擋的氣勢。他一時沒能運足氣息,竟不敢攖其鋒,連連倒退了十來步才止。
劍器“噗嗤”的悶響,深深地沒入他原先的立足點。
燕離從(陰陰)影中重新走了出來,來到燕無雙的(身shēn)邊蹲下,前一刻還平靜如鏡,下一刻已顫抖如海面,“你…”
“我輸了…”燕無雙勉強牽動嘴角,“在我們的…世界里…贏了才能活下去…輸了就…只有死…”
燕離咬著牙顫聲道:“我不知道…我已容不下其他…”
燕無雙道:“我知道…不要自責…你為我們做的…夠多了。回來之后,我一直很痛苦…痛苦于自己搖擺不定的內心…我有時恨你,讓我親手殺死了教頭…教頭臨死前只留下四個字,他說‘不要怪他’…我這種人,怎么能被原諒呢…有時想到燕子塢的血仇,我又深深感激你…你背負著不屬于你的重擔,你是我們的弟弟,卻當了一個哥哥的角色…我站在中間,覺得自己的想法丑陋…無藥可救…現在我很輕松…”
“你說過…”他露出一個微笑,“死亡即解脫…所以不要悲傷…不要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