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不知道迷失在樟木林里多長時間。
這是燕離第一次迷路,他從小方向感就極強,迷路倒還是首次體驗,這體驗可不新奇有趣,如果換成一個內心脆弱的人,不用半個時辰就會被壓抑的密林給((逼逼)逼)到發瘋。
燕離嘗試了數種方法,都找不到出去的路,心知這樟木林定出自玄學高人之。他沒有研究過玄學,想離開這里,除非他能飛。
不過他并不氣餒,他相信等到天光大亮的時候,這小小的迷陣并不能阻擋他的腳步。
但現在只能等。
等待無疑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好在修行者還能以入定來消耗時間。
當燕離睜開眼睛,天光正好投下第一道光,他迅速竄上一棵樟木,爬到了視線開闊的頂端,四面竟是茫茫的林海。
好像預估的有些樂觀。
可從外面看,張府占地并不很大,即便除了張懷璧的小院,其他地方都用來栽種,也還不到如此夸張的程度。
燕離斷定這又是一個障眼法。
遇到不擅長的東西,他也確實無可奈何,只能用了最笨的辦法,隨便選了個方向,直接往前走。
可是走了老半天,還是在一個地方打轉,因為他已經十多次繞回到有標記的樹下了。
“恩公…恩公大人…”
就在這時候,從不知哪個方向傳來一個聲音,他實在已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轉到那個方向,就看到茫茫林海之有一絲光在閃耀,他心里一動,朝著那個方向趕了過去,走不多遠就看到李如龍提著個白色燈籠滿臉焦急地四目尋找,看到燕離大喜過望:“恩公大人,您果然在這里,在下找你找的好苦啊…”
“你怎么也進來…”
李如龍笑道:“恩公放心,在下早就聽過這個林子的古怪,所以是系著繩子進來的…”
燕離這才發現他(身shēn)上系著一根紅繩。
跟著李如龍往外走,忽然發現他滿臉凝重,不由問道:“外面發生什么事了?”
李如龍勉強一笑:“又死人了。”
“誰死了?”燕離道。
“胡,胡總管死了。”李如龍道。
燕離挑眉,加快了腳步。
出了樟木林,就見院子里多了很多公門的人,容城跟武神要塞不同,并非軍政一體,嚴格上來說,命案歸官府所管,軍都不能插。
當然,燕離是皇帝欽點的,自然在體系之外。
這時就有一個捕役模樣的年男子走過來,不客氣地道:“我是孫波,容城總捕頭,你就是燕離?昨晚胡總管死的時候你在哪里?”
燕離看了他一眼,此人不修邊幅,滿臉胡渣子,捕役服看起來很臟,說話的語氣很懶散,這樣的通常都是個隨便的人,卻把他當作嫌犯盤問,可見對他是一點好感也無。
“胡總管的尸體在哪里?”燕離當然不會給他好臉色。
“你小子好大的膽子,敢這樣跟我們總捕頭說話!”一個捕快走過來訓斥道。
燕離沉下臉來:“胡總管的尸體在哪里!”
“在,在那,那里…”那捕快心一顫,指著隔壁院道。
“等一下!”孫波忽然伸攔住燕離。
他的衣袖不知沾了些什么菜汁一類的液體,看起來又油又渾濁,非常惡心。
燕離被這樣一只衣袖攔(胸胸)擋下,別提多惡心了,卻不愿退讓,冷冷道:“你想怎樣?”
孫波微微一笑,道:“你是天驕榜上的高,我一個捕頭能拿你怎樣?不過還請你回答我的問題,昨晚胡總管死的時候你在哪里?”
燕離道:“我不答又怎樣?”
孫波卻收回了,聳了聳肩道:“你是陛下欽點的金吾衛,我能拿你怎樣。”
燕離眉頭微皺,不再說什么,大步走向隔壁院。
他到的時候,幾個仆從婢女圍在尸體旁邊哭泣,讓他意外的是,沈流云居然也在。
看到燕離走進來,沈流云貝齒微咬,眼睛通紅:“我記得小時候,張氏還在永陵,胡總管和張世叔還曾經抱過我,現在卻…”
當燕離看到尸體的時候,很有些意外,因為死因并非他想象的割喉,而是斬首。
燕離想要安慰她,卻不知怎么開口。他想了想,道:“張氏前任家主什么時候死的?死因是什么?”
沈流云道:“年前病死的。世叔的(身shēn)體一向不好,一度需要香樟來遏制病痛。”
“香樟?”燕離心里一動。
沈流云點了點螓:“香樟加入特殊的香料,會讓人產生幻覺,擺脫(身shēn)體上的痛苦。”
燕離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先生好好保重(身shēn)體。”說完轉(身shēn)就走。
沈流云望著他的背影,眼神里有著痛苦跟矛盾,遲疑了半晌終于開口道:“等等!”
燕離停住腳步。
“如果,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忙,我會竭盡全力。”沈流云道。
“謝謝。”燕離說完便走。
聽著這兩個字,看著燕離毫不停留的背影,沈流云只覺滿心苦澀。
離開了張府,一回到住處,(屁pì)股還沒坐(熱rè),就有一個人匆匆忙忙地闖進來:“燕,燕離不好了…”
燕離認出是外院的一個學生,不慌不忙地道:“我怎么不好了?”
那學生滿臉的焦急神色:“不,不是你,是阮,阮教習死了,陛下讓你馬上過去。”
燕離端水的動作立時頓住,然后緩緩地把碗放在桌上,道:“怎么死的?”
學生嘆了口氣,道:“跟張懷璧一樣…”
“帶路。”
燕離還真沒去過金吾衛的臨時官邸,他(身shēn)為執金吾,可是陛下御封,卻連官邸也住不上,實在是夠冷落的。
官邸的位置,在城南緊靠一棵大榕樹下的進大宅。
二人來到這里的時候,正見一個推車賣燒餅的老頭,遠遠就喊道:“大兄弟買個燒餅吃吧,俺自己做的燒餅,有口皆碑,童叟無欺…”
二人正覺腹饑餓,便買了兩塊燒餅,就著老頭送的白開水吃了起來。
“阮天河這個人我聽說過,是個很強的一品武夫,沒想到也遭到刺殺。”李如龍道。
燕離道:“張懷璧都死了,阮天河算什么,刺客如果殺(性性)大發,我們所有人都會死。”
李如龍道:“恩公大人以為,刺客的目的是什么?”
燕離道:“逃不開名利二字。”
那學生焦急道:“你倒是快點吃呀,陛下正等著呢。”
燕離道:“尸體是什么時候發現的?”
學生道:“今天早上陛下召集眾人的時候,阮教習就沒來,于是我就去他房間找他,沒想到他已經死了。”
“去看看。”
姬紙鳶就在阮天河的房門外,看到燕離過來,道:“不能再死人了,你能不能解讀兇的意圖?”
燕離搖了搖頭,走進阮天河的房間,發現阮天河也是坐在椅子上死的,他死的時候,也像發現了什么恐怖的事(情qíng),半張臉都扭曲了,脖子上的血洞,跟葉晴和張懷璧一模一樣,幾乎不差分毫,可見兇對力量的控制已經達到一個巔峰。
阮天河在一品武夫當也屬于佼佼者,沒想到會死在這里,在書院他是教人暗殺術的,可能他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會被人暗殺。
姬紙鳶隨后走進來,俏臉上掛滿了憤怒:“兇到底想干什么?”
燕離忽然嗅了嗅,蹙眉道:“你有沒有聞到一股酒味?”
姬紙鳶一聞,果然有。
這時李如龍尷尬地說:“恩公大人,陛下,酒味是在下(身shēn)上的…”
燕離下意識地看向他的褲腿,搖頭嘆氣道:“還以為找到線索了呢。”
姬紙鳶道:“我怎么也想不通,他為什么要對阮天河下。”
“他在傳遞一個訊號。”燕離道。
姬紙鳶道:“什么訊號?”
燕離道:“我無所不能,你要滿足我的愿望。”
姬紙鳶道:“他有所求?”
燕離道:“除非是個瘋子,否則殺人就一定伴隨著利益關系,阮天河也好,張懷璧也罷,都只是其一個犧牲品。”
姬紙鳶道:“他求什么?”
燕離搖了搖頭,道:“很多事我還不能完全肯定,等我找到確切的證據,大概就知道兇的動了。”
姬紙鳶道:“你還有一天半的時間。”說完轉(身shēn)離去。
燕離又用了半個時辰的時間,還是沒找到任何蛛絲馬跡。
離開的時候,又遇上了孫波,他遠遠走過來,就捂著鼻子道:“您二位該換(身shēn)衣服了吧…”
燕離這才想起來,他上次洗澡已經是八天之前的事了,便去買了一(套tào)衣服,回到住處準備沐浴。
沐浴當然要寬衣,在脫衣服的時候,突然有一張紙片掉了下來。
他撿起來一看,是一張折成方形的小紙條,上面隱隱有著字跡。
這紙條什么時候來的?
仔細回想了一下,他回到容城之后幾乎都是馬不停蹄,期間接觸過不少人,但唯一一個有會把紙條放到他懷的只有孫波。
恐怕是孫波在伸攔住他的時候,悄悄放進來的。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直接給不就好了?
燕離緩緩呈開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