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的人,在受到攻擊時,下意識的反應都是反擊,而不會去反思。隨夢小說щwwsuimеnglā
燕離當然不是一個更高尚的人,眼看大戰不可避免,他立刻決定先下手為強。可就在他把劍放在玄鈞上時,突如其來的一道凌厲的目光,使他停住了動作。
不止是他,場間大部分人的身體,都不由自主的僵硬著,原本劍拔弩張的氛圍,生生的被掐斷。然后便有個人走出來,蕭詩苓看到來人,俏臉倏然變色,敬畏地喊道:“太爺爺。”
蕭三弄倒還是那副風輕云淡的模樣,微微的躬身施禮。
“老太爺!”蕭門的高手齊聲喊道。
來人正是蕭月明,他并不看所有人,筆直地走向老和尚的尸體,說道:“人一旦老了,就很是貪圖清凈,他是老夫的朋友,你們擾他的清凈,就是不給老夫面子,不給老夫面子,那就休怪老夫手下無情。”
“可是太爺爺,兇手…”蕭詩苓話未說完,就被蕭月明給打斷。
“兇手不是他。”
老不死的東西!王元朗心里暗罵,并開口質疑:“蕭老,請恕在下直言,您憑什么斷定兇手不是他?難道您知道兇手是誰?”
蕭月明看了他一眼,道:“王霸的孩子,卻一點也不像他,《大河心法》看來要失傳了。”
“就事論事!”王元朗臉色鐵青,“請您回答我的問題!”
蕭月明微微一笑,說道:“雖然我是個生命正在腐朽的老人,但你算什么東西,敢這樣跟老夫說話?就憑武神府嗎?”
王元朗冷硬地說道:“我站在這里不代表武神府,但我受圣上親自指派,探查柳林禪院滅門真相,蕭老想要違抗圣命不成?”
“好沉的一頂帽子。”蕭月明微笑不變,“好,那老夫就回答你的問題。老夫說他不是兇手,他就不是兇手,在幽州,老夫說的話就是真理,這個答案你覺得怎么樣?”
“蕭月明,你這是要造反!”王元朗勃然大怒。
蕭月明的眼睛忽然閃起一道光,他的劍不知何時出鞘,又不知何時歸鞘,接踵而至的,便是王元朗的慘叫聲。
等到王元朗捂著耳朵的手滲出血跡來,眾人才驚醒過來,心中不約而同暗想,若他要取自己項上首級,豈不易如反掌?想著的同時,不禁退了幾步。
蕭月明這才悠然地說道:“怎么樣,這下子你能聽清楚嗎?老夫不喜歡復述,詩苓,你來重復一遍老夫的話。”
“遵命,太爺爺。”蕭詩苓先甜甜的一笑,然后滿臉傲色,“你給我聽清楚了,在幽州,我太爺爺的話就是圣旨,他老人家說不是,那就必然不是。”
“發生什么了,發生什么了?”就在這時候,一個尖銳的嗓音由遠及近,便見得一個黃袍老者帶著一伙府兵快步走過來,小小的枯竹林里,竟又擠進來一撥人。
“楊公公,您怎么會在這里?”連海長今驚訝地道。
黃袍老者正是楊安,他向連海長今微微拱了拱手:“雜家奉命來與蕭老家主商談蕭閣的經營事宜。敢問連海公子,雜家聽說法相禪師死在這里,是真的嗎?”
連海長今望向老和尚的尸體,黯然道:“是真的,一代高德大師,竟然就此隕落,叫人痛心。”
楊安驚疑道:“兇手呢,兇手呢?”
忽又瞥見王元朗捂著耳朵蹲在一旁,忙關切地走上去:“王少將軍,您怎么在這里?您耳朵這是怎么了?”
杜威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忙將方才的事說了一遍,連蕭月明的話也沒遺漏。
楊安當即對蕭月明說道:“蕭老家主,幽州可還是陛下的幽州?”
蕭月明神色自若,道:“自然是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楊安臉色不善,“不找真兇便罷,還傷吾皇欽差,說你想造反有什么錯?”
“等,等等…”張刺史從府兵里排眾而出,滿頭大汗地說,“楊公公,老太爺一定沒有這個意思,這一定是個誤會,誤會…”
張刺史名叫張繼成,來幽州當了五年的刺史,沒有大功,也沒有大過,考績平平。但對蕭門的敬畏,卻多過于朝廷。
劉承風厲聲道:“張大人,你仰蕭門鼻息,連自己姓什么也給忘了?”
燕離心里一動,向沈流云傳音道:“蕭門經營有什么問題?”
沈流云道:“你或許不知道,李繼明死后,紙鳶趁機控制了永陵的蕭閣。”
燕離一怔,旋即眉頭一皺:“難道是對蕭月明出手救我的報復?”
“不僅僅如此,近些年蕭門越來越有獨立的跡象,紙鳶也是為了防止出現第二個秦缺月。”
“蕭閣還不至于吧,幽州苦寒,又能養多少兵呢?”
“防范于未然,總是好的。”
“她真是一個合格的王者,無物不可利用。”
沈流云莞爾一笑:“你生氣了?”
燕離道:“有一點。”
沈流云道:“這是她無法擺脫的宿命,承載天下人不是她的心愿,卻是她的責任。所以她做的每個決定,未必是她的本心,你不要怪她。”
“不要承載也罷。”燕離心中別有一份郁氣。但隱約有一種感覺,仿佛對這天下人的怨氣,比她更深一點。
“不要孩子氣。你可知這次蕭門被你害得損失慘重,蕭月明是個老狐貍,他這樣維護你,肯定有陰謀。”
果然,沈流云話音剛落,蕭月明就開了口:“楊公公,老夫失禮了。其實老夫說燕離不是兇手,完全是因為信任他的為人,不過現在他的嫌疑最大,老夫若硬替他開脫,不免也有嫌疑,為了公平起見,不如就給他一點時間找出兇手,證明自己的清白,也證明老夫的眼光。”
楊公公臉色稍霽,道:“總要定個期限,若找不出來呢?”
“這個嘛。”蕭月明意味莫名地一笑,“依老夫拙見,不如就半刻鐘吧;要是找不出來,那就說明他才是真兇,屆時該如何處置便如何處置。”
此言一出,林中大部分人頓時幸災樂禍起來,沒有人相信,半刻鐘能找出真兇就有鬼了。
沈流云臉色一沉,燕離卻對她搖了搖頭,看了一眼般若浮圖,淡淡道:“若是我找出來又怎樣?”
楊安似乎還有些害怕燕離,但又不肯表現出來,色厲內荏地說:“哼,雜家還沒問你呢,你一個內院學生,竟敢擅自離開永陵,是誰給你的權利?現在雜家代表陛下向你傳達命令,你還敢違抗?不要忘了,那日百果山上,若不是陛下堅持,你早就命歸星海了!”
“閹人給我閉嘴。”
“你你,你好大的膽子,竟,竟敢…”楊安氣得臉色發白。可似乎想到燕離的恐怖,便又不敢吭聲了。
“楊公公,還請稍安勿躁。”蕭月明安撫了他,然后對燕離說道,“你想讓老夫怎樣呢?”
“很簡單,”燕離道,“只要替我辦一件事就好了。”
蕭詩苓冷笑道:“你區區一個強盜,竟敢開口讓太爺爺替你辦事!我告訴你,你找出真兇便罷,找不出來,便要你…”
蕭月明擺斷了她,笑著說道:“可以。”
“太爺爺!”蕭詩苓驚異地喊道。
蕭月明道:“不過,老夫有言在先,萬一你查不出來,又不肯認罪,那么老夫只好親自動手了。”
這時王元朗疼痛稍減,厲聲叫道:“蕭老匹夫,你給我記住!還有姓燕的,你找不出真兇,就給我償命。——杜威,還不帶本將軍回去!”
“慢著!”燕離走了幾步,攔住了他,“我要開始查了,所有人都不得離開此地,直到時間到了為止。”
王元朗咬牙厲笑:“好哇,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在半刻鐘之內找出真兇。”
燕離揮了揮手:“去,把那具尸體搬過來。”
劉承風道:“那具尸體我也查過了,死于心脈粉碎,是被人用強大的元氣震死的,隨便一個三品武夫都能做到,所以看不出招式來歷,不用白費功夫了。”
燕離不理會,徑去查看那尸體,但就像劉承風所說,死于心脈粉碎,看不出招式的痕跡。
死者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長得黑瘦,但精壯有力,從他扮相和背后的柴刀可以看出來,此人是一個樵夫。
燕離又望向尸體原先的位置,果見地上散落不少的柴禾,應該是受襲時震開的。
沈流云走過來,問道:“怎么樣,有線索嗎?”
燕離神色冷峻,搖了搖頭。
沈流云蹙眉道:“時間快到了,你既然沒把握,干嘛答應下來?”
燕離低聲道:“但我可以肯定兩點,第一兇手一定在場,第二兇手現在很緊張。而且,我們來這里的目的,不正是為了居士么。”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半刻鐘也就是半盞茶的功夫,幾乎眨眼就是最后期限了。
半刻鐘一到,王元朗心中便安定下來,冷笑道:“姓燕的,時間到了,結果呢?”
燕離忽然發現死者的死不瞑目的眼睛通紅,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微揚,道:“我知道兇手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