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頌離開之后,周遠望坐在沙發里默默地思索。
程頌給他帶來的消息很有沖擊力,新興戰略產業的確對于任何一個省份都是機遇,不像所謂的關鍵核心產業,這一塊其實格局已經基本定型,只能在這個原有格局上進行衍生,當然漢川在這一塊上并不吃虧,漢都和涪崗以及昭陽都有相當基礎,只不過這種關鍵核心產業帶來的就業和GDP拉動卻遠不及像家用電器、醫藥以及食品這一類消費品產業,宛州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但無論如何只要這些產業基礎在,能列入中央的支持范圍,那么對地方上來說都是好事。
程頌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想把沙正陽要到手里去為他干活兒,對方的理由也很充分,沙正陽既然作為這個新興戰略產業和關鍵核心產業確定范圍領域的方案的主筆,肯定對這一塊工作有很深的了解,如果能結合漢川實際率先來啟動先發戰略,起效果可能會非常好。
只不過朱鳳厚來找過自己也談得很坦率,秦都情況不佳,單純依靠煤炭產業可能帶來的后果不能不考慮到,這種資源型城市已經定型,如果不趁著資源市場尚好的時間盡早實施這個轉型戰略,未來的路會非常難走。
周遠望是一個很有遠見的領導,他清楚每一項產業都有盛有衰,一座城市一樣如此,秦都和武陽在過去幾十年里迅速從一座小縣城,甚至是小鄉鎮成長成為一座中型城市,得益于它們地下的資源,但是資源是有限的,而且豐富的資源也使得城市喪失了發展其他產業的動力和決心,這種依賴性是資源型城市最大的問題,從心態到慣性,都會有很大后遺癥。
而且以煤炭資源為主的秦都也承擔了很大的水土流失和環保污染的壓力,這一點或許現在還不明顯,但是周遠望覺得隨著經濟發展,這種壓力可能會日益增加,這也是一個不容小覷的問題。
所以趁著秦都的情況尚可,尤其是財政狀況還好的時候,盡快找準路徑轉型,這應該是一個負責任的黨委政府必須要做的。
這就有些兩難了,想到這里周遠望忍不住搖了搖頭。
沙正陽這小子果然是走到哪里都能攪起一場風波來,沒想到這份東西居然還能引來總理的關注,也足以說明這份東西的重要性,如果政治局真的要專題研究,那就意味著這可能上升到國策的層面,可以說能參與其中,沙正陽不敢說名垂青史,也絕對是與有榮焉了。
如果能找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就好了,可問題是沙正陽現在還是長河集團的副總經理,鐘廣標對其很倚重,這真要動沙正陽,只怕鐘廣標那里就首先要鬧騰起來。
且看程頌去和朱鳳厚他們接觸之后再說,看看程頌有沒有什么好辦法來解決這道難題。
蘇倫康回到家里的時候顯得有些安靜。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靠在沙發里,把頭枕在沙發靠背上,默默的思考著。
他已經聽到了一些消息,省里近期可能會有一些人事變動,應該說這輪人事變動已經醞釀很久了,但是因為省委省政府班子也在進行大變動,所以下邊的變動自然就擱置了下來,現在隨著省委省政府班子變動調整漸漸塵埃落定,下邊廳局和地市的一些調整就日益擺上了臺面。
杜高成和韋慶良終于到人大政協那邊去了,分管黨群的副書記和分管經濟工作的副書記同時退二線,李銘正式擔任副書記,分管經濟工作,接替了韋慶良的位置。
茅向東也擔任了副書記,排序還在李銘之前,但是卻仍然兼任著組織部長。
照理說排序在李銘之前,那么就應該是分管黨群的副書記才對,但是這里邊有還有一個例外,沈建紅作為省委副書記見漢都市委I書記排序現在是第三,僅次于周遠望和王云祥,而茅向東排在第四。
這就有點兒古怪了。
要么明確茅向東排序調整到第三,排在沈建紅之前,要么就要讓,茅向東和沈建紅兩人交換工作,由茅向東兼任漢都市委I書記.
兩種可能性都有。
不過沈建紅擔任分管黨群工作的副書記可能性更大,畢竟這是主政一方的必經之路。
茅向東的資歷還是淺了一些,五年前他還只是一個副省I長,現在卻已經是副書記了,很不簡單了。
不過茅向東的組織部長還沒有交出去,不知道花落誰家,蘇倫康當然希望田力能接任組織部長這一腳,不過他也知道恐怕可能性比較小,田力擔任省委秘書長和省委常委的時間太短了一些。
思緒紛亂,蘇倫康連妻子回來都沒有注意到,一直到一杯茶端過來放在自己面前,蘇倫康才驚醒過來,抬起目光:“回來了?”
“剛回來,看你一個人坐在沙發里出神,怎么了,有心事?”劉萍注意到了丈夫臉上還殘存的思索之色,多年來家庭中的耳濡目染讓她對體制內的這些情況十分熟悉了解,她清楚能讓自己丈夫這種表情的,肯定是有什么涉及到仕途前程的事情才能讓他如此。
“沒什么。”答了一句之后,見妻子只是望著自己,卻不離開,蘇倫康笑了笑,“真沒啥,就是聽到一些消息,說我和沙正陽代表漢川年輕干部在京里鍛煉都獲得了好評,組織部那邊正在作一個先進表彰事宜的報告材料,主要就是針對我們這兩批在國家部委里邊鍛煉的干部,我和沙正陽都被專門提了出來,嗯,算是一個好消息吧。”
“不僅僅是這些吧?”
劉萍的消息一樣很靈通,她有她自己的渠道,而且作為蘇倫康的妻子,她一直想要充當其丈夫最有力的賢內助,無論是在哪方面,她都希望丈夫能夠是最好的,只是沒想到丈夫的好友沙正陽,比丈夫還要年輕好幾歲的沙正陽居然也一樣獲此殊榮,都面臨著這樣一個機遇。
不過劉萍也知道這樣一個機遇對丈夫來說更重要,沙正陽已經是副廳級了,而丈夫卻還是正處級,就是要借助這一波省委對年輕優秀干部的選拔重用,可能才會越過這個最重要的臺階,走上廳級干部的崗位。
這種情形下,也難怪丈夫患得患失。
“你也知道了?”對此蘇倫康并不驚訝。
“嗯,倫康,我覺得這一次你沒有問題,我知道沙正陽也有些領導很欣賞,不過我覺得你和他不存在多大的競爭關系,他現在是副廳級了,這一點我們要承認,他占據先機,但問題是你上掛回來之后省里要考慮的提拔問題,他才擔任副廳,沒幾個月時間,不可能再提拔,而你不一樣,我覺得機會很大,而且可能是下地市去。”劉萍幫助自己丈夫分析著。
“這我知道。”蘇倫康倒是不避諱這一點,同樣他也很清楚沙正陽的能力擺在那里,一樣有領導很欣賞,能這么快走上如此高位,豈是光靠一些什么機遇運氣能解釋得過去的?
“那你還在擔心什么?”劉萍不解。
“這一輪的調整范圍還是比較大的,你也知道我沒有基層工作經驗,而沒有基層工作經驗未來就會有很大影響,所以我很想借這一波機會下去。”蘇倫康沉吟著,“朱鳳厚到秦都擔任市長,可能下一步馬上就要接任書記了,我很希望到秦都去,但我也知道朱鳳厚和沙正陽關系很密切,所以對此我沒有太大的把握。”
“是這樣啊。”劉萍蹙起眉頭,“沙正陽愿意去秦都?”
“他本來就是地方上出來的,有什么不愿意?再說了,他的副廳級是在企業上,如果平調到地方上,那也是一個隱形的提升,如果朱鳳厚愿意努力幫他運作的話,去擔任一個市委常委也不一定。”蘇倫康語氣里掩飾不住幾分羨慕。
“你去秦都就不能擔任一個市委常委?”劉萍有些不甘,“要不我和我爸說一說,…”
“哪有那么簡單,這里邊也是有規矩的。”蘇倫康制止妻子的話頭,“我這個處級干部要提為副廳都有點兒破格了,如果我要到秦都,當個副市長都夠嗆,多半是會讓我從市長助理這類職務做起走,以后有機會再改任副市長,至于市委常委,起碼都是一兩年后的事情才談得上了。”
對這一點蘇倫康的認識還是很清醒的,雖然自己有老岳父的這層人脈在里邊,但是官場上,人走茶涼要看情況,但是熱度肯定不可能在位是那么高了,而且隨著退下去時間越長,其熱度就會越低,最終消失,但好在田力這層關系在里邊,自己還是有把握的。
“你的意思是如果沙正陽去了秦都,你的可能性就小了?”劉萍眉頭深鎖,“如果他去秦都,你能不能去長河集團?”
“我不想去企業。”蘇倫康很果斷的搖頭,“實在不行去什么巴原、蒲池這些條件差一點的地市都可以,但去企業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