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原。x23u
葉小樓環抱雙臂,腰間的三把古劍不知何時已經被他卸下來,此刻抱在懷里。
王雪齋抬起頭來,看著西域的漫天大雪。
“大世就像西域的雪原,片白茫茫。”
“沒人知道西域飄雪飄了多久,以后還會飄多久。”
東君輕輕伸出只手,接住片白雪。
他感慨說道:“我們踩在眾生的頭頂,也不過是片比較大的雪花罷了。”
微微攥掌,合攏。
未曾動用元氣,而是以種玄妙的手段,將這片雪花捏成穹頂之時未曾聚攏的雪氣。
雪花嗤然聲流散,待到王雪齋再次張開手掌之時,掌心便已經空空如也,再不復存。
捏碎了雪花的東君頓了頓,說道:“只要是雪,就會融化。”
葉小樓瞥了眼身旁的骨袍男人,漫不經心說道:“你現在踩的這片雪原,就是千百年來西域大雪的積淀。”
王雪齋微微怔。
“你出自隱谷,我出自劍冢。”葉小樓懷里摟著三把古劍,此刻下意識再度摟緊了些許,淡淡說道:“在西域的雪原形成之前,總要有雪消融在空中。”
“我的師父死在了鬼門關,以自己的死,換來了人間殘喘的時間。”葉小樓挑了挑眉:“這世上沒幾位大修行者能做到像師父那樣舍自己為天下,可鬼門關下次再開呢?”
王雪齋沉默了片刻。
葉小樓笑了笑說道:“你說你踩在眾生頭頂,享受著無數敬仰,那么有日天塌了,你就該替他們頂著。”
東君低垂眉眼,低聲說道:“你這些年來,去了哪些地方?”
葉小樓平靜說道:“零零散散去了幾個偏遠的小世界。師父當年把鬼門封了起來,現在世上沒人知道鬼門的入口在哪,總不能就這么放著不管,我應該會直找下去。”
東君皺了皺眉:“聽說‘小世界’是游離在中原人間之外的規則島嶼,那兒也有精通修行的修行者。”
葉小樓點了點頭,微微瞇起眼,像是想到了這些年來的遭遇,對于某些片段記憶猶新。
“有些小世界里的修行者的確厲害。”他沒有保留這些情報,篤定說道:“礙于‘規則’的緣故,不然他們其中的佼佼者,應該能媲美中原的宗師人物。”
東君面色復雜。
“畢竟大世的氣運吶,不僅僅是分布在中原。”葉小樓感慨說道:“這些土著修行者的功法和修行之道并不弱,有些人甚至天資高的離譜,只可惜他們生不逢時,若是能來中原接受元氣洗禮,便直接步登天。”
王雪齋冷笑聲,面上的不屑之意已經流露無疑。
葉小樓說道:“不過鬼門依舊是諸多小世界里最恐怖的個,那里關押的大人物太多,‘規則’給了他們無限的生命,如果放出來......就是場災難。”
“即便是如今天下第人,那位風雪銀城城主的修為,也無法抵擋鬼門之劫。”葉小樓神情復雜說道:“能己之力抗下劫難的,要么就是全盛時期的地藏王菩薩,要么就是當年巔峰的霸王。只可惜這兩位,位隕落在漏盡神通修成之前,位無心于滅劫救世,草草結了仙印鎮封小世界。”
王東君倒是饒有意味的念了遍天下第人。
接著東君玩味問道:“你現在還認為那位銀城城主是天下第人?”
葉小樓沉默片刻,微微合攏眉眼。
“那位風雪銀城城主,很可能已經融合了當年從鬼門漏出來的‘太虛相’傳人神魂。”
“所以呢?”
“‘太虛相’是比株蓮龍蛇還要強大的第天相,而那位‘太虛相’傳人,千年前就已經抵達了大宗師圓滿的境界。”
“所以呢?”
“如果風雪銀城城主完全消化了那份神魂......至少是大宗師圓滿的境界。”
“......又所以呢?”
“我的師父是很強很強的人,但解開禁錮,終究不過大宗師罷了,可見大宗師真的很逆天了。”葉小樓輕聲說道:“而那位風雪銀城城主的造化更逆天,始符年間大宗師圓滿的也沒幾位,他隨便融合份神魂,要不了幾年,便就只差那通天的臨門腳了。”
東君認真說道:“我覺得銀城城主,打不過‘他’。”
葉小樓身子頓。
“這世的妖孽,能壓得我心服口服的,就只有李長歌了。”王雪齋自嘲笑了笑:“可捫心自問,若是我早生多十年,沒趕上大世,又與那個人生在輩,能不能稍微比肩,抵達他如今的地步?”
他搖了搖頭,鄭重說道:“難。很難。難上加難。”
“我不知道這個男人,在沒有氣運的年代里,是怎么做到這些不可思議的事情了。”東君面色嚴肅,道:“我甚至覺得......”
“他可以人壓劫。”
葉小樓瞇起眼,望向王雪齋。
“我是認真的。”王雪齋攏了攏骨袍大袖,目光投向遠方,道:“不過他絕不是劍主大人那樣心懷蒼生的人物,所以也別指望著他會大發慈悲出手,替中原鏟清禍患。這份劫難定了這么久,業力巨大,即便真有人能夠壓劫,也沒人會甘愿。”
葉小樓輕輕問道:“真有那么天,你怎么辦?”
東君說道:“真有那么天,我不介意讓鬼門里的修行者見識下我的手段。”
葉小樓笑了聲。
“別誤會了。”王雪齋瞥了眼葉小樓,面無表情說道:“我自然也不是心懷蒼生的大善人,大榕寺那個和尚能聚攏六道神魂拯救世界是最好的結局,最壞結局也不過是鬼門里的大修行者被放出來,我不認為現在的人間沒有戰之力。”
葉小樓細瞇起眼,鬢角飛揚,輕輕嗯了聲。
“李長歌,西妖,和尚,南海道胎,你,我,易瀟,那只龍雀,那位佛門的小客卿......”東君悠悠吸了口氣,平靜說道:“如今中原天資逆天的修行者太多,江湖廟堂都在起勢,大家都被綁在條戰車上,鬼門開了,沒個人能獨善其身。”
葉小樓說道:“是啊。”
“如今中原天資拔尖的修行者很多。”
“可......你還記得雨魔頭么。”
東君怔了怔。
葉小樓繼續說道:“或者說......那個穆家紅衣女子劍仙呢?”
王雪齋瞇起眼,大概明白了葉小樓的意思。
“若是他們沒有死,如今這世間妖孽,也應有他們的席之地。”
“只可惜沒有若是,他們已經死了。”
“即便身負鮫狐相,也死在了大世之中,等到鬼門開啟的時候,中原又是什么景象?是欣欣向榮,還是片凋零?”葉小樓輕笑聲,道:“我并非悲天憫人,也絕非殫精竭慮為中原考慮,只是我等江湖逍遙客,劍下生劍下死,有時候身不由己,哪里顧得了天下蒼生,身前生后?”
王雪齋面色復雜,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這位劍冢傳人輕輕說道:“若是我死在了外面,也不過人劍,沒什么好遺憾的。”
東君似乎意識到了葉小樓話語里的不對勁之處,皺著眉頭問道:“你準備去哪?”
“出海。”
葉小樓輕聲說道:“天極海。”
東君有些疑惑:“現在就走?”
葉小樓淡然說道:“師父的遺憾已經了卻了,為什么不走?”
王雪齋怔了怔。
他認真說道:“南海的請帖里,應當是有你的名字的。”
葉小樓輕輕嗯了聲。
“留仙碑有很大的造化。”王雪齋刻意加重了造化二字的發音。
“我不在乎這些造化。”葉小樓擺了擺手。
“整片天下有資格接到請帖的,不過十人之數。”王雪齋依舊不明白眼前男人的想法,再次認真說道:“就算你對留仙碑的造化沒有興趣,能與那些與自己齊名的妖孽修行者交手,也是千載難逢的機遇。”
葉小樓笑著搖了搖頭。
“若按我之前的性子,要真想與你口中的‘妖孽’過招,便直接提劍上南海了,無論有沒有那張請帖,都阻礙不了我登上終巍峰。”
他笑著指了指大雪里的南方。
“可借了那人東西之后,我便不再想去南海了。”
葉小樓想了想,說道:“可能是因為無趣?”
王雪齋沉默了片刻。
他不太明白葉小樓的意思,只能試探性問道:“那人也會去南海?”
葉小樓搖頭微笑:“天機不可泄露。”
東君抿了抿唇。
他接到了南海的請帖。
不止是他,天下最負盛名的那批妖孽,都接到了南海的請帖。
邀天下妖孽登終巍峰論道。
無數人鉆破了腦袋,想在留仙碑留份仙緣。
而眼前的葉小樓就這般放棄了天大的好機會?
即便是清心寡欲如東君這般的大修行者,想到留仙碑那的大機遇,也難免替葉小樓覺得有些可惜。
葉小樓笑著說了兩句話。
“樹頭花盡,乃見眾香曼妙。”
“焚心火窟,方覺無上清涼。”
東君有些微惘抬起頭。
說完這句話的葉小樓笑著將古劍栓回腰間,不回頭的擺了擺手,轉身掠入了漫天大雪之中。
“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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