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會只有一次。
奪弩。
聽了蕭布衣一言的易瀟,面色沉靜如水,快速掃視一圈。
層層疊疊圍堵上來的森羅道中人,全都配刀帶劍,持臂弩的黑袍人相當謹慎保持著距離。
就算奪了弩,在這種情況之下,也很難一擊擊殺那個刻意隱藏自己的軍師。
蕭布衣深吸一口氣,看出了易瀟的顧慮。
“相信我,你只要能奪到弩,那一箭射出,便不會有人阻攔。”蕭布衣瞇起眼,細聲說道:“你大可以解開護住我背后的那玩意兒,去放手一搏。”
小殿下緩緩點了點頭。
純粹由圣島元力凝聚的白蛟繩開始重新凝形。
“不必奪弩。”易瀟輕聲說道:“它由純粹的元力養成,幾乎可以幻化出任何形狀。”
“好。”
蕭布衣低聲說道:“別急著暴露這一手。”、
齊梁二殿下低垂眉眼,緩緩說道:“他就在等這一刻。”
鐘二相當囂張地笑著。
他看到了蕭布衣的目光從自己身上掩飾極好的掃過,然后重新蟄淺,為了不打草驚蛇,繼續陷入苦戰。
“這個距離想殺我,他們只能奪弩。”鐘家小二爺絲毫不掩飾笑意,對段無說道:“蕭布衣他領著唐家在北原兜兜轉轉一年多了,我太了解他了。”
黑袍小侯爺瞇起眼,不冷不熱提醒道:“那個人可不是什么善類。”
鐘二笑瞇瞇說道:“這里誰是善類?”
雪霧森林外的雪勢相當大。
段無沉默片刻,搖了搖頭:“那個黑袍男子叫易瀟,我跟他之前交手過一次,他手里有個相當棘手的東西,如果不出意料,不需要奪弩也可以遠距離射殺你。”
鐘二兀自笑了笑,端坐馬上,不動如山。
“我知道那個人有些古怪。”
黑袍里傳來抑揚頓挫的聲音:“我也知道他手里有個可以隨意幻化的玩意,之前罩在蕭布衣身上,防得滴水不漏。”
他頓了頓,笑道:“他如果想用那個東西射殺我”
“他背后那人的性命,我就不客氣收下了。”
段無站在督陣行列之中,沉默瞥了一眼與他并立的鐘家小二爺。
這個男人黑袍下的修為是如此低微。
甚至連九品都沒有。
而在諸多黑袍督陣大人之中,卻最令人感到不安。
自己邀北關殺了那么多人,除了鐘二以外,從來沒有其他人敢主動跟自己搭話。
鐘家的小二爺 他甚至不怕死。
他只想著殺人。
什么樣的時機,是最佳的出手時機?
要殺一個人,就要做到快,準,狠。
出刀,出劍,都是一樣,要快到讓人看不到影子,眨眼即逝;準到細微毫厘都沒有差錯,眉心天庭太陽穴,無論哪一處,都是雷霆直抵;狠到空氣都為之發顫,鮮血飛濺,慘象不能直睹。
殺一個人,就要做到這樣。
被圍在森羅道腹部的易瀟,顯然沒有太多精力去完成這樣完美的殺人動作。
他每一刀每一劍,都是從身邊森羅道探子手中奪過,劍意加持,以最簡單最省力的招式送出,劈砍掛撩。
簡單而粗暴。
只有快,沒有準和狠。
所以他身邊,不是只有頭顱飛出。
斷臂,斷腿,腸子,活剖而出的心臟,眼珠,全部都有。
血腥而殘忍。
簡單而有效。
而正是因為這樣,才讓人覺得這個黑袍少年,在出劍和出刀的時候,不像是追求殺敵完美的劍客。
更像是一個修羅場里冷漠無情的殺手。
易瀟沒有精力去完成上述的殺人動作,也沒有必要去這樣。
快,準,狠,只有在必須殺一個人的時候,才會有這種要求。
易瀟只想殺出一條血路。
或者說,離那些持弩手更近一些。
小殿下知道自己背后的蕭布衣能夠無恙,全靠白蛟繩護體,層層疊疊森羅道圍堵,換一個尋常九品,早就死無葬身之地。
也就自己這樣擁有小金剛體魄的修行者能夠硬抗到現在。
他已經有些乏了。
與元力無關,小殿下在圣島鯨吞海吸了一年的元力,全都儲存在白蛟繩中,元力充沛到難以想象。
這種乏意,是從骨子里的乏。
一柄劍砍到斷,換下一柄劍,再下一柄,再下一柄。
一刀一刀,一劍一劍,砍下去,砍在肉上,砍到骨里,鮮血飛濺,緊接著有人倒下,再接著有人填補上來。
沙場上哪里有所謂的萬人敵?
恐怕即便是超越九品的宗師,在無窮無盡的人海戰術之下,骨子里也會發倦,也會困乏,也會恐懼。
就這么殺下去,殺人如割草,全靠一股意念支撐。
可一但停下來,奪不到下一把劍,或者一劍砍下去,那個人沒有倒下那股子意念,可能就會煙消云散。
易瀟在等蕭布衣的那句話。
如果蕭布衣不開口說出那句話,他就要一直這么殺下去。
而蕭布衣正在找時機。
那個時機,一擊能夠必殺,緊接著能夠逃出生天。
他一秒都沒有放松。
雙耳在聆聽風聲,大腦高速運轉,將森羅道陣列周旋的意圖推測還愿。
“左前三丈,接右轉急停。”
“蹲身一秒,奔左五丈后撤回原地。”
每一個指令,每一個行動,有條不紊傳遞而出,易瀟聽到之后立即執行,沒有絲毫猶豫,抽刀斷水,極為果斷。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個時機。
前掠而出的小殿下身子毫無預兆后撤,突然空出的一片空地上,兩個森羅道黑袍來不及防備撞在一起。
擋住了一大片視野。
重新掠回原地的易瀟身子壓得極低,幾乎與地面平行。
背后蕭布衣的聲音平靜無比。
“奪弩。”
易瀟所有的力量在這一刻毫無保留迸發出來,剎那消失在原地,下一剎那一顆頭顱狠狠飛出,手持臂弩的森羅道探子半條手臂被直接扯出。
一道身影騰空而起。
血淋淋的手臂被他甩開。
時間仿佛變得極慢。
易瀟手持臂弩,眼神極冷。
“瞄準正前下方,段無身側右邊第一個黑袍人。”
蕭布衣輕聲開口。
森然銀光。
微微偏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