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塔第二層。”公子小陶面帶微笑,望著眼前蜿蜒而上的階梯,“人都走光了。你還等什么?”
易瀟環顧一圈佛塔空空蕩蕩的第一層,尷尬笑了笑,極為自覺地站到公子小陶輪椅后,雙手疊放在輪椅把手上。
“現在就走?”黑衣小殿下試探性問。
“怎么?”公子小陶笑了笑,道:“是在擔心那只龍雀?”
易瀟嗯了一聲,道:“踏上第二層,那位棋宮宮主應該就會把風庭城挪空。大夏棋宮要收妖刀魂魄,這個時候動手最好不過。”
“棋宮要殺那只龍雀,即便是空城之際,也要付出巨大代價。”公子小陶聲音有些微戲謔,道:“怎么,心疼美人?”
“我與魏靈衫只有一面之緣。”易瀟嘆了口氣,“但她終究是一個極好的女子。只因為北魏錯綜復雜的大人物之間的角力,就要面臨一場棋宮精心準備的殺局,實在是太過殘忍了。”
公子小陶沒有說話,蹙起眉頭,易瀟在她背后,看不清她是一個怎么樣的表情。
“吳燼寒身上有師尊信物,不會被棋宮宮主感應到。”她沒有回頭,雙手倔強轉起輪椅,“他會出手保護魏靈衫。”
“這算是我欠你的。”南海小棋圣咬了咬牙,還是說道:“那次與沐鳳白的比斗”
輪椅背后傳來一陣輕微的推力,那個男人的聲音很輕松,淡淡嗯了一聲。
“不怪你。”
公子小陶連忙低下頭,發絲微亂,遮掩住緋紅的俏臉。
劍冢空間。
那片漆黑山影底下,一截尖尖塔尖燃燒出巨大光芒。
“鬼門關陰氣太重。”劍主大人淡淡望著下方,對端坐在巨大棋輦上的老人開口,道:“借風庭城萬人陽氣,對抗鬼門關。”
棋宮老宮主面色平靜,目光直透佛塔,看著年輕的一男一女上了佛塔第二層。
“那兩個人已經登上第二層。”
那個端坐在巨大棋輦上的老人緩緩站起身子,向著上方的虛空之中伸出一只手。
那是一只干枯幾乎枯萎的左手。
那只手抓向九天之上,罡風爆裂,天地變色!
恐怖到無與倫比的一股力量降臨人間,那是不屬于人間的力量。
九天之上,一只口子被撕扯而開,緊接著那股巨大的力量強行透過九天,隱隱約約投射到劍冢空間之外。
那座風庭城。
就在這一剎那——
整座風庭城全部靜止,仿佛是靈魂被人凝固一般,每一只螻蟻每一個人每一座建筑,全都陷入了絕對的暫停之中。
西夏棋宮的老宮主修行一百年來的元力,如同大江大海一般,將整座城池全部淹沒。
感應到的每一個生靈,將為劍冢借出一份陽氣。
“挪移。”這個站在巨大棋輦上的老人輕聲開口。
聲音響徹九天十地!
剎那空城!!
一整座城池,一整座風庭城,剎那陷入絕對的寂靜之中!
死寂。
風庭城外。
“空城計。”袁四指對著大棋公抱歉笑了笑,“容我下最后一條命令。”
這個男人拿著僅剩四根手指的右手揚起,由天轉地,指向風庭城。
“殺!”
殺氣沖天。
十六字營鐵甲倒射無邊黑光,如同鋼鐵森林一般向著風庭城迅速推進。
這是一座空城。
這座空城,即將見證百年以來最不可思議的野心。
袁四指與大棋公南宮般若默默看著十六字營以著迅猛無比的速度推進。
接著他們面目愕然。
立于最高點的那一處。
那襲白袍大藩王深呼吸一口氣,胸膛內斂。
腳下土地瞬間爆裂,這道西關最為恐怖的白袍身影剎那在原地消失。
在沖天殺氣之中,無邊黑甲中有一道大白色開始奔跑。
南宮般若目瞪口呆看著那道白袍遙遙領先在黑甲潮水之前。
如同一只離弓之失般猛然爆射而出,不斷加速!
這位西關白袍的元力此刻爆發出來的程度有些令人驚訝。
南宮般若自問身法可排入棋宮諸位大棋公中前三之列,此刻捫心自問,若是換成自己,恐怕是連那位西關白袍的殘影都追不上。
這件事情有些驚悚。
袁四指打斷了南宮般若的思緒,笑道:“閣下還是多想想如何截殺那位北魏活閻王。”
南宮般若面色復雜看著西關大藩王奔跑的殘影,捉摸不定捏碎了棋宮玉佩,緊接著遠方那座城池之中澎湃若海的棋宮老宮主刻意分出一絲元力,將兩人包裹之下拉入劍冢空間之內。
“好一座空城。”
曹之軒推開窗,沉默望著滿目死寂的城池。
這是他的一座城,如今空無一人。即便是身邊那個黏了十多年的那個女人也不得不被那道超脫人間的力量強行傳送離去。
“黎青終于來了么?”曹之軒瞇起眼,目力尚可的他似乎看到了一潮又一潮黑甲迅速向著風庭城靠攏。
“小七會在一炷香之內撕破空間屏障。”他合上門窗,然后微笑走上城主府最頂層。
那里最高,看得最遠。
“你們有一炷香時間,來殺了朕。”
層層疊疊黑甲,如同潮水一般。
西關十六字營,一字營有五百甲士。
共計八千人。
八千人。
曹之軒瞇起眼,望著不遠處一道如同流光般迅速放大的身影。
那是一道在空中奔跑,不斷助力,元力流轉如同天神一般的男人。
那個男人面無表情,卻是一剎那便躍過城門。
最高點處,兩個人的目光久違的對撞。
那一襲大白袍在空中展翅,宛若撞擊蒼穹的巨鷹。
接著那道白袍猛然落地。
不濺起一道灰塵。
白袍如雪,衣衫如新。
人乃是舊識。
“不需要一炷香。”
西關大藩王開口道。
曹之軒有些微怔,看著那襲白袍之中探出的一柄長槍。
那桿槍通體純白,槍桿乃是極為堅韌的北原白木,槍頭如同翡翠白玉灼人眼眸。
極為驚艷的一槍。
槍名西關白。
曹之軒半邊臉頰有些麻木,他伸手微微撫摸。
一片血色。
“退之,這不像你。”曹之軒面色尋常,望著那道飄忽落定的西關白袍,輕聲笑了笑,低頭看著一手血跡。
“物是人非。”西關大藩王鬢角飛揚,白袍如神仙,笑道:“退之不再是十六年前的退之。有些事情,退是無法解決的。”
“洛陽出兵會很遲。”西關藩王自顧自垂眉,自嘲笑了笑。
“我知道。”曹之軒點了點頭,“黎雨執掌后宮,壓下一道兵符算不得什么難事。”
“那只龍雀很快就會死,在李長歌趕來之前。”黎青挑眉,直視著曹之軒。
“人各有命,聽天由命。”這個男人笑著擦拭右臉血跡,越擦越多。
“你也要聽天由命?”西關倔鷹如是問道。
“退之,我給了你十六息。”曹之軒面帶微笑,“我要你也給我十六息。”
西關藩王聞言皺了皺眉,喃喃道:“十六息。”
“你站在城主府,等了我十六息。”他緩緩收槍立于身前,面色自若道:“既然還有三位沒有出來。我就在這等他們,只等十六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