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
結束了?
周澤隱藏在獅頭下面的臉,
微微皺眉。
本來我是拒絕的,
但我剛玩兒起來,
就要喊“咔”?
周老板忽然發現,自己居然還有一點意猶未盡。
還是見好就收吧。
周澤從梅花樁上跳了下來,老張也跟著下來。
獅子丟下,落地時,周澤腿部一抽,很重的獅子直接被抽飛,落在了另外兩具獅子的旁邊。
要是讓鐵憨憨知道,自己居然在拿僵尸體魄舞獅子玩兒,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氣炸?
現在應該還是在沉睡吧,看來是沒醒。
“同道是緣,請這里喝茶。”
周澤和老張一起過去坐了下來。
旁邊桌上的幾幫人馬上投來了善意的笑容,這幫人還是比較純粹的,認真本事,也服真本事。
也是,
這年頭,
沒那點純粹的心思,也很難堅持再做這一行了,不說賺多賺少的問題,為了舞這個獅,從小到大地去打熬身子練功夫,又有多少家庭愿意讓自己孩子堅持下去?
讓周澤有些意外的是,倒是沒人上來攀交情,比如問你是在哪里混的?在哪里高就?那里演出費多少多少。
這也給周澤省去了很大的麻煩,畢竟他就是個假冒的。
坐在這兒,喝茶,喝了一個多鐘頭,又來了兩批來吊唁的人,一批口音聽起來像北方的,另一批則是像西南地區的。
這讓周澤很是奇怪,
舞獅子的這個行當里,
還有個江湖獅王的名譽么?
這天南海北地一起舞獅藝人一起聚集過來,難道真的只是為了參加一個老前輩的葬禮?
等到午夜時,茶水被撤掉了,廚房開始生火,做飯。
是呂耀祖的兒子帶著幾個同齡的人在準備,應該是呂耀祖的徒弟吧,下的是面條,水面,撒上蔥花兒,一桌一個料碟,有醋和辣椒,自己看著加。
周澤和老張默默地喝了一瓶彼岸花口服液,也慢慢地吃了起來。
不一會兒,
整個院子里都是吃面條的“呲溜”聲。
大家吃得都很快,都是練家子,飯量和食速都是可以的。
等吃完后,主人家的人上來撤走了碗碟,又每桌上了一壺茶。
終于,
要開始講正事兒了。
呂耀祖的兒子呂成文站在院子中央,先對著在座的幾十個客人拱手一圈,
開口道:
“這次的事兒,大家都知道了,獅王爭霸賽,要在我們通城舉行,本來我父親是很看重這次的活動的。
我父親堅持舞獅一輩子,一直夢想著能夠把舞獅這一門中華傳統文化發揚光大,讓更多的中國人喜歡和愛上這門藝術。
其實,
這些年,
大家的日子應該是比以前好過了吧?”
在場不少人都露出了笑容,倒是沒謙虛和客氣。
以前的日子確實是很不好過,差點直接斷了營生,但這些年,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過得紅火了,演出也多了,紅包也多了,在場的哪個在家鄉沒收一打徒弟的?
周澤倒是和老張對視了一眼,
獅王爭霸賽?
跟電影劇情很像了啊,
就是不曉得會不會有八國聯軍的高科技獅子,
當然了,
這也只是歪歪一下。
“本來,這次的獅王爭霸比賽,是由我父親奔走促成才有這個雛形的,這次比賽的獎金,也有一百萬。”
獎金一百萬,是很大一筆錢了。
但在座的這些人,倒沒太過激動,他們現在的收入,一百萬,其實也不算特別大的數目,辛苦個一兩年,誰賺不出來?
他們這次之所以聚集到這里,其實是為了另一件事,而呂耀祖老先生的去世,也恰好是趕上了這個點。
“家父生前曾不止一次地對我和對我的師兄弟們說,舞獅一道,講究的是一個獅王剛氣!
不低頭,不諂媚,我們是舞獅人,但我們得把自己當作一頭真正的獅子去活!
主辦方的意思很簡單,比賽時,我們不光是得放水,還得在賽后給他們做托兒,承認他們內定的冠亞軍技高一籌!
家父生前聽到這個消息,直接氣倒了,現在也已經仙去。
作為他的兒子,也作為通城獅門的傳人,我只能在這里和大家表個態,聲明一個態度。
這種黑幕,
我們通城獅門,
絕不配合!”
“對,直娘賊,不配合!”
“恁他娘的,鬼才和他去玩兒什么黑幕!”
“真本事地干,真本事地比,還想玩兒潛規則,呸,這幫外行人弄出來的大賽,就是玷污了咱們整個行業!”
大家群情激憤,
就連周澤和老張也揮舞了一下手臂,
喊了一下“反對,反對,堅決反對!”
然后手臂放下,繼續劃水。
“我想,諸位,也應該都收到邀請函了吧,去,還是要去的,但該怎么做,我們要講良心!
誰拿冠軍,得憑真本事,
不計私利,
不計私仇!
現在是個很開放的年代,也是一個講科學的時代,但我還是希望大家和我一起在獅頭的見證下,重申舞獅人的精神!”
大家馬上一個個開始對著獅頭發誓,
各個說得擲地有聲,
氛圍很熱烈,
讓人不禁有些心潮澎湃,
不知道的還以為天地會在這里聚會,大家嚷嚷著要反清復明了。
“這個呂成文,口才不錯。”老張把嘴湊到周澤耳邊小聲道,”所以,那個獅王的憤怒,是對這個賽事的主辦方么?”
因為他們想要玩兒黑幕,所以獅王動怒了?
周澤沒回答,只是繼續聽著。
很快,
熱絡的宣誓環節結束。
大家開始依次告別,
其實,這只是通一個氣兒而已,喊了幾聲口號,但具體的操作法子,并沒有說出來,估計也是怕走漏風聲吧。
周澤和老張也起身,準備隨大流離開。
呂文成和周澤握手時,有些意外道:
“兄弟,你們是要參加這次比賽么?我在參賽名單里,沒看見你們。”
“我們只是來祭奠一下呂老先生。”
“謝謝兩位的心意。”
呂文成對周澤和老張鞠躬。
隨后,
周澤和老張走出了大門,上車后,老張沒急著發動車,而是有些疑惑道:
“后天么,現在已經過了零點了,也就是明天的廟會了。”
呂耀祖老人下地獄前的話語還在耳畔回蕩,獅王發怒了,要死很多人。
“事情,沒那么簡單。”
周澤把座椅靠背放了下來,整個人近乎半躺著,他還是喜歡這種狀態和姿勢。
“那個呂文成,說話做事都太好了,和那些上門吊唁的客人明顯不是一個層次水平的人,這種人,就跟安律師一樣。
有好處,他會上,吃相會很難看,但人前人后會擺出一副很斯文的樣子。
反倒是剛剛的那些客人,顯得倒是江湖義氣多一些,心眼兒少很多。”
“我等會兒回去就去查查這個比賽的事情,反正那天我們警局肯定也會抽調警力去那里維持秩序的。”
“那你就調查唄。”
周澤仰起頭,
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老張見狀,伸手過來想幫周澤揉揉,他們以前盯梢時,也經常這樣,互相揉一揉。
“別別別…”
周澤馬上拒絕。
“別客氣,沒事的。”
“不是客氣,是嫌棄。”
“……”老張。
平時被鶯鶯按慣了,還你個糙手糙腳的漢子來捏,真不適應。
“我們現在是回去?”
“回去干嘛?”
周澤搖搖頭,“等會兒我再進去看看,這個家里肯定有問題,我不信什么獅王發怒,肯定有其他的原因。”
“那一起去?”
“一蹦跶就撞屋頂,你跟著去添亂?”
“額…”
“回去找個沒人的地方,多練練,看看自己潛力多大,也適應適應。”
“好,我知道了。”
“行吧,里面的人該出來的也應該都出來了,我再進去看看。”
說完,
周澤下了車,
這次沒走大門,
直接一個箭步沖向了圍墻位置,
跳上去后指甲一抓一蹭,就翻過了圍墻,落地悄無聲息。
曾經,通城監獄周澤都爬過,這一點兒,私闖民宅什么的,真的只是毛毛雨而已。
聽說美國那邊私闖民宅被發現了,主人一槍斃了你也沒話說,但在國內,你試試?
慢慢地繞過了小洋樓,周澤向后頭的平房那邊走去。
平房廳堂那邊有個年輕的女孩兒坐在那里,穿著一身麻衣,正在燒著紙錢。
應該是呂耀祖的孫女吧。
周澤沒打算驚動他,打算繞過去后先檢查一下呂耀祖的尸體。
這里頭肯定是有古怪的,之前聽到的那聲獅吼,應該是有其他東西在作祟,但不大可能是真正的獅王。
這就跟岸邊那邊的人傳頌的海神大人,其實就是一條海蟒罷了,一個道理。
誰知道這時候呂耀祖的兒子呂文成往這邊走來,周澤只能先后退一步,把自己隱藏在黑暗之中。
呂文成對正在燒紙的女孩兒顯得很親昵,父子關系應該不錯,摟著她的肩膀,像是在勸慰她不要太傷心。
女孩兒還在哭,
撲倒在了呂文成懷里,
呂文成撫摸著她的頭發,
寬慰道:
“沒事的,沒事的,別太傷心了,把自己身子傷壞了,我會心疼的,
知道么,
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