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的身子開始搖晃,
且慢慢地站了起來,
隱約間,
可以聽到骨骼內傳來的遞進摩擦脆響;
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正在蕩漾而出,
至少對于書屋眾人來說是這樣子的。
其實,真的是有官威這種東西存在的,可能你見自家村口的村支書不會有特殊的感覺,但再往上的話,對于普通人來說,真的會有一種無形的威壓。
仿佛當他站起來時,
頭頂的天,
也被頂了起來,
自然而然地,
大家也就相對變得“更矮”了。
好在書屋里都不是什么純粹的普通人,大家雖說覺得呼吸有些困難,胸口有些悶,但也不至于直接嚇得跪伏下來,納頭便拜。
換做是以前,
興許會這樣吧,
當初的安律師第一次見到獬豸分身投影出現時,其實真的很狼狽。
但有著自家老板兩次手撕獬豸的光輝戰績在前,
獬豸的威懾力,那種光環,在書屋眾人眼里,明顯就打了不少的折扣。
就像是電視機上的女神在你隔壁坑位稀里嘩啦地拉了兩次肚的感覺一樣,
嗯,話糙理不糙。
老張站起來,
他盯著周澤,
帶著無上威嚴,
有時候,
站在高的位置太久了,往往自己都把自己當作“神”了,也就是偉人所說的那種脫離了人民群眾。
獬豸覺得,
自己站起來時,
眼前的人,
就應該跪下來了,
但眼前的人只是很平靜地看著它,
渾然沒有絲毫的畏懼之色,
甚至,
獬豸還能看見對方嘴角在輕輕地抽搐,
這是,
這是!!!!
他居然在憋著笑!!!!
“很大的一只啊,比以前都要大啊,鐵憨憨。”
“是…的…”
“次次都來送東西,而且一次比一次大,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以前哥倆好呢。”
“以…前…沒…覺…得…它…這…么…可…愛…”
真的是太客氣了,
太客氣了啊,
來就來嘛,一來就送東西;
來一次就行了嘛,還三顧茅廬了。
書屋這邊,除了安律師有點猜測贏勾已經蘇醒了以外,其余人,其實心里都沒底。
但周老板這邊,
一是最近實力大增,
剛剛暴打花狐貂就是最好的證明,
二則是頗有一種鐵憨憨在手,天下我有的膨脹!
“喵!”
黑貓叫了一聲,
叫聲里,
帶著些許的顫抖,
顯然,
作為一只器靈,
它是害怕眼前這位存在的,
但它依舊在繼續操控著陣法,阻隔著陣法內的事物與外界的聯系。
當初老頭兒弄出了一個結界,隔絕了陳警官體內的獬豸分身和本尊的聯系,眼下,這座陣法,也是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就如同當初許清朗融合海神部分一個道理,
說白了,
原理就是瞞著對方本尊強行融合其分身,從而以先上車后補票的方式造成一種既定現實,逼著對方捏著鼻子認了你的存在。
所以,
只要陣法不破,
周老板以及他體內的那位,
是不虛的!
而且,也不怕獬豸本尊以后親自過來,這種級別的存在,先不說能不能正常出現在陽間,就算真的不管不顧地來了,也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
那時候,可不僅僅是封路那么簡單;
而是風雨雷動,龜龜,肯定是一個大場面,到那時,自然是該怎么從心怎么從心。
“是你?”
獬豸低頭,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周澤,
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這么巧的么?”
是的,
很巧,
剛潛伏沒幾個小時,
就被直接發現了。
可以說是,
好尷尬啊。
有點像是打算策反一個黑道組織內部成員當自己的眼線,
結果找到了這個組織的老大準備去策反他。
“爾等放肆,敢獵本座分身,今日,本座以一縷精魂親至,定要將爾等繩之以法!”
文縐縐的話語,
卻自帶著一種壓迫感。
周老板還是一點都不慌,這個感覺,就像是在看著院子里跳得最歡暢的那只雞在盡情表演,想象著待會從烤箱里把它取出來的樣子。
而且像是戲臺上的唱腔,格格不入。
獬豸抬起手,
它打算先破開這個陣法。
周老板也抬起手,
他不可能讓獬豸破開這個陣法。
“咔嚓!”
一聲脆響傳來,
不是陣法裂開了,
而是一道道紅色的電蛇開始在獬豸身上不停地游走,
獬豸剛剛舉起的手,
落了下來,
身子一顫,
竟然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低垂著頭,
臉上露出了驚愕的神色,
“這是……”
獬豸雙手放在了自己胸口位置,
那里,
剛剛被周澤塞進去了一根煞筆。
“呵……呵……”
心底深處,
傳來了鐵憨憨的輕笑。
周澤可以理解,
想當初鐵憨憨和自己關系不好的時候,幾次發火,都是被煞筆給強行封印下去了。
這種滋味,他體驗過了,此時再看別人也在體驗,自然覺得舒暢了不少。
“這支筆,怎么會在這里……”
獬豸有些疑惑,也有些茫然,但他的語氣和動作,卻依舊流露出一種自然而然的流暢。
“咔嚓!”
胸口位置的脆響再度傳來,
一道大大的“封”字,懸浮在了獬豸的上方,開始向下壓!
獬豸抬起頭,
張開嘴,
發出了一聲咆哮,
“封”字開始顫抖,被阻隔住了,沒能真的下來。
“小小的地方,居然有這些有意思的東西。”
獬豸掌心攤開,
一團黑色的暗斑在其掌心游走著,
而后猛地按向了自己的胸口:
“天地法度,亙古永存,封!”
“滋滋滋滋滋……”
宛若烈火烹油的聲響傳來,
獬豸喉嚨里發出了一聲低吼,
等到他將手掌挪開時,
老張胸口也就是周澤把煞筆刺入的位置,
竟然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光圈。
以封印見長的煞筆,
竟然被封印住了!
這一幕,就是周澤都有些驚訝。
周老板都驚訝了,外圍的書屋吃瓜群眾就是驚嚇了。
本來,在他們看來,那支鋼筆就是封印的關鍵,是殺手锏,現在最大的依仗被封印了,那接下來,該怎么辦?
許清朗眼里倒是露出了明悟之色,
“法獸,本就是掌握法度的存在,對一切不法違規進行封殺。
封印之術,本就是它的專長啊。
失策了,失策了啊。”
以封印之法對付法獸,
真的是有點班門弄斧的意思了。
安律師白了一眼許清朗,道:“現在不是你當龍套在旁邊解說的時候吧?”
許清朗微笑著看向安律師,道: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我看你不緊張,我就不緊張了。”
“……”安律師。
這意思是,以前真的有危險時,我很慫?
不過,說是這么說,
許清朗還是從口袋里掏出了符紙和銀針,這是打算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強行刺激自己身體潛能,請海神上身!
小猴子也從老道懷里跳出來,趴在了吧臺上,咬著牙,身體一顫一顫的,隨時準備化身妖猴。
書屋一樓的墻壁上,藤蔓的翠綠已經覆蓋了起來,隨時準備落下。
角落里,
小男孩站起身,嘴巴微微張開,正在嘗試調動體內的煞氣。
小蘿莉站在小男孩身邊,沒說話。
就連老道,
此時居然也把手伸入到了褲襠里,
表情倒是嚴肅得很,
但這個動作,
配上這個表情,
真的是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安律師愣了一下,
我艸,
這是要拍電視劇么?
一個個都表現出了視死如歸?
是不是要再給你們配點激昂悲壯的BGM啊!
這一般在戰爭片里經常看見,幾個傷病聚集在一起,硝煙彌漫之下,一起向再度撲上來的敵人沖去。
不對,不對,
還是你們都是戲精?
是啊!
安律師忽然想通了,
他比其他人更掌握到一些消息,
那就是老板體內的那位,
不出意外,
應該是蘇醒了。
沒看見老板現在還神色如常么,
安律師真不信周澤是在裝!
他不裝,
我得裝啊!
安律師的白骨手露出,只剩下一條胳膊的他,看起來頗有楊大俠的風采,只可惜書屋里沒有大雕,只有一只傻貂。
有時候,
安律師也會懷念自己以前穿著酒紅色西裝衣冠楚楚冷質彬彬的一面,
那時的自己完全可以去做男性時尚雜志的封面人物。
但現在,
其實怪不得自己,是這個世界這個社會太殘酷,任何美好的東西都會在這里被扭曲變形。
他在往前走,
走到了陣法邊緣位置,
臉色平靜,
沒有任何的用力過猛,
只剩下淡淡的憂郁,
白骨手指放在自己唇邊輕輕撥弄,
淡淡道:
“老板,你先撤。”
演技的標準講究的是意境,而不是累贅的言語,在這一點上,安律師很成功。
然后,
安律師愣住了,
因為他覺得自己成功過頭了,
首先,
自家老板居然真的點點頭,
開始往后退去,
真的是一點都不嗶嗶,絲毫不拖泥帶水。
隨后,
自己面前的這道紅色陣法圈子,竟然主動地給自己開了一個縫隙,示意自己進去。
尤其是那只正在操控陣法的黑貓,
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假傻,
見自己沒及時往里走,
居然還發聲催促著自己: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