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生活節奏,
寧靜的民國鄉村氛圍,
接地氣的謾罵喧囂,
帶著泥土芬芳的音符。
這是它的背影,是這個三鄉村的背影,而一旦你走幾步跑到前面去,會被正臉給嚇死。
這里每個細節都像是一條縫隙,一滴滴的鮮血從縫隙里汩汩流出,然后將人淹沒,讓人窒息。
一團恐怖的烏云一直籠罩在這個村子的上方,就像是一個舞臺劇,每一個角色,似乎都戴著意味深長的面具。
天上掛著的,明明是月亮;
但地上的光亮,卻是一片不均勻的慘白,仿佛有不合格的燈光師,調錯了角度,讓這一切,變得很是混亂。
有人的睡覺,
有人在做飯,
有人在打水,
有人在叫罵,
有人在笑,
也有人在哭。
周澤走了很久,幾乎把這個村子逛了一遍。
可以篤定的是,這里現在確實和那個樓主上次來的時候,截然不同了。
如果說9年前那個樓主初來乍到時,這里只是欲拒還迎的話,那么現在,則是真的像是一只巨大的老虎,已經張開了自己的嘴,同時,虎目已經瞪向了你。
它想什么時候吃你就能什么時候吃你,
而那種隨時可能會被吃的等待感,才最是煎熬,也最是折磨。
九年前的樓主如果看到的是今天的這一幕,他估計是沒有勇氣再說還想回來找證據拍照片的話語了。
走了一圈,周澤來到了一座祠堂外。
這座祠堂,算是整個三鄉村里,b格最高的建筑物了。
它不大,
但外面掛著牌匾,里面雕梁畫棟,雖然小,有些逼仄,卻透露著一種精致和莊嚴。
一個穿著長褂子的瞎眼老者坐在祠堂門口,手里拿著拐杖,不停地點著地,嘴唇微微顫抖。
周澤在他面前停了下來,因為這個老頭在周澤看來,是整個村子里,最正常的一個了。
至少,老頭沒有流哈喇子,也沒有滴下口水。
但等走近了之后,
周澤還是聽到了老頭低聲的自言自語:
“餓,好餓,真餓,好想吃白饅頭,好想吃饅頭。”
小猴子直接竄上去,抓住了瞎子老頭的山羊須。
瞎子老頭抬起頭,他是瞎子,沒有墨鏡,但那一雙眼睛的位置,是一片渾濁,但此時,他應該感應到了自己面前有人,是陌生人。
他舔了舔舌頭,然后咽了口唾沫,
“走吧,你走吧,大家伙,要忍不住嘍。”
瞎子老頭的話語中充滿著滄桑和無奈。
他這是在提醒周澤,
這里,
是一個是非之地,這里的人,都很餓。
一個個餓鬼,將出籠!
你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周澤還是沒動,老實說,這里的厲鬼他不是很畏懼,哪怕這么多的數量他其實也是有些吃不消,但打不過和逃不過是有很大的區別的。
周澤自認為自己再怎么樣逃出去的把握還是有的。
“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澤問道。
他希望得到答案,這個村子里的人,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其實,
村子上方的黑暗和血月已經說明了很多的問題,村子是一個煞地,很多古戰場遺址才會有這種表現。
“別問了,別問了,走吧,大家都很餓,很餓的,你不走,就要被吃了。”
瞎子老頭翻來覆去還是這幾句話,不停地說著。
“餓?你們是被餓死的?”
不可能啊,
一個村子怎么可能都被餓死,沒糧食了不會出去逃荒么?
而且網上那個奶奶以前是三鄉村的人回復過了,這個村子是被鬼子打進通城的那一天給屠殺掉的,那又和餓有什么關系?
“走,你給我走!”
瞎子老頭怒了,
拐杖不停地戳著地面。
“走啊!走啊!”
周澤還是沒動,這讓瞎子老者很心急,當然,一邊心急他也開始一邊不停地醒著鼻子,顯然,他饞了!
“不走,不走就要被吃了啊。”
瞎子老者的聲音開始越來越低。
他自己也快把持不住了。
周澤還是沒動,不弄清楚這里的事情,他不可能離開。
活人的事情歸警察管,但死人的事情,就是他的責任了。
這個村子,以前還能被稱之為“現代版”的桃花源,但現在,9年的時間過去了,已經開始有逐漸淪為厲鬼窩的趨勢。
那個小女孩,很可能是幸運的,她沒受到污染和太大的影響,來到了自己的書店。
但同時,小女孩出現在書店的這件事也說明,這個三鄉村里的鬼,這里的局勢,已經開始發生起了變化。
不光是人可以進來了,
也可以出去了!
一旦這么多厲鬼一下子放出來,他們會造成多大的影響多大的破壞?
如果周澤不知道還好,大不了及時去處理,但他人已經在這里了。
小蘿莉曾說過,陰司有一桿秤。
周澤相信,一旦自己放任不管離開,自己這個行為在陰司的評價,將遠遠超過自己脅迫小蘿莉當自己的手下。
在陰司看來,
鬼差和捕頭,都是最低級的公務員,你們可以內斗,可以爭寵,可以吵鬧,但必須把事情辦好,而維穩的工作,則是重中之重。
把局面控制好,讓鬼物不會影響到人間,這是最基本的紅線,其余的,都不是問題。
所以,周澤走不了,哪怕他也嗅到了,空氣里的那種壓抑感,已經越來越濃郁了。
但現在最要命的是,如果不知道這個村子的秘密和形成的原因,周澤根本就沒辦法去解決。
正如一開始進來時所遇到的老爺爺和小女孩,他們在被周澤殺死后,瞬間又恢復到了之前的節點。
在這個地方,周澤根本就殺不死他們,更別說抓他們去做業績了。
“走!”
瞎子老頭猛地站起來,拐杖伸向了周澤。
周澤伸手,抓住了拐杖,兩根指甲直接嵌入了拐杖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
瞎子老者發出了一聲低吼,而后張開嘴,直接咬向了周澤。
周澤向后退了一步,一個側身,進入了祠堂里,而瞎子老者則是被反彈地摔了下來,從祠堂臺階上滾落下來。
但接下來,瞎子老者直接趴在了地上,雙手雙腳一起撐著地,肚子一鼓一鼓地。
“砰!”
瞎子老者再度跳了過來,
周澤雙手撐開,黑霧繚繞,直接困鎖住了瞎子老者,但周澤沒用指甲直接戳死他,而是伸手在他臉上拍了拍,
問道:
“告訴我,這個村子,到底怎么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瞎子老者像是完全失去了神智一樣,不停地掙扎,想要掙脫周澤的束縛咬周澤。
沒辦法了,周澤只能一腳踹過去,將對方再度踢飛。
和上次一樣,瞎子老頭落地后再度彈了起來,他的嘴角里,不停地冒出黑色的汁水兒,里面還有樹皮和草根兒碎片。
顯然,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他是餓到拿這些東西果腹的。
而也就在此時,
不知什么時候開始,祠堂外面慢慢匯集起了一個又一個的村民,他們一個個神情麻木,踉踉蹌蹌地聚集過來。
有那個扛著鋤頭的老爺爺,
有拿著糖人的小女孩,
有吃著自己頭發的寡婦,
有手里拿著布鞋的老太婆,
有吃著自己肉的小夫妻,
有很多很多人,
他們一個個聚集在了祠堂門口,
目光直接死死地盯著周澤,他們餓,他們非常非常地餓。
小猴子嚇得一個哆嗦,直接跳到了祠堂的供桌上,瑟瑟發抖。
這么多厲鬼,
太可怕了,
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煞氣,就足以讓人窒息,他們往那里一站,天上好像都被裹挾起了一股子烏云。
周澤咬了咬牙,問道:
“我知道你們很餓,但我真的想走出來一個腦子還能清醒一點可以說點話的人,告訴我一下,你們到底是出了什么問題。
我是來幫你們的,幫你們解脫痛苦的,甚至,哪怕你們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但不是完全沒有再輪回的可能!”
周澤很認真很誠懇地說道,
而且,
許久不曾痛的位置,在此時開始疼了起來,
周澤下意識地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胸口。
都快忘記它的存在了,
很久都不疼了,
唐詩臨走前對自己說過,是自己已經習慣沒心沒肺地過日子,那么現在,我又開始講良心了么?
是的,
講良心了,
因為周澤不忍心徹底斷送這整個村子的人最后的希望,八十年前,他們已經很凄慘了,和南京的三十萬亡魂一樣。
所以,只要有一線可能,周澤還是希望他們能夠有再入輪回的機會。
也正因此,周澤才抱著僥幸的心思,企圖在這個村子里再找出一個清醒的人,獲得一些線索。
現在,他被全村人圍堵住了,喪失了之前所掌握的進退自如的機會。
要想沖出去,也可以,但估計自己得在厲鬼撕咬之中再進入一次那種狀態了,
然后又要癱瘓重傷好長一段時間。
這很不劃算,
也很傻,
是愚蠢的行為和選擇,
所以良心又痛了。
“吼!”
“餓!”
“吃了他!”
“吃!”
沒人認真回應周澤的話語,
他們一起蜂擁而上,沖了過來。
周澤十指指甲不停地飛舞,一個又一個厲鬼被他狠狠地掀翻出去,但他們像是無窮無盡一樣,哪怕被打散了,很快又會出現在村子的某個角落然后繼續趕來加入戰團。
周澤等于是在面對一群可以不斷復活的不死軍團!
“砰!”
“砰!”
祠堂不斷承受著打擊,
地上的地磚也開始裂開,
終于,在周澤把一頭厲鬼給重重地砸在地上之后,
腳下的一串地磚徹底崩斷,
但是在瓷磚下面,
出現了一大片白瑩瑩的大米,
周澤愣住了,
在場的所有厲鬼也都愣住了,
大米肯定是假的,
村子也早就被推平了,甚至還蓋上了學校,
但這里的情景,是真實的。
這意味著,
在當初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在挨餓時,
在這個村子的祠堂下面,
確實藏著這么多的糧食!
周澤蹲了下來,伸手抓了一把米,對著面前的厲鬼揚了起來,
“吃吧,吃了就不餓了,然后…好上路。”
然而,
祠堂里整個村子的厲鬼卻沒有動,他們對這些大米似乎毫無感覺,
他們的目光只是在大米上停留了片刻,
然后又不一而同地落到了周澤的身上。
他們不吃米,
但他們又餓,
所以,
只能吃周澤!
周澤真的是有種氣極反笑的感覺,
搞什么鬼,
我就這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