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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五十九章 凡人草薦仙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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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床邊的李恒,先是看了看床上躺著的楊林,發現自己長老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睡著了,這才為他蓋好被子,帶著海敖出了門,道:“如果你不愿意在這里待著,可以走。”

  海敖盯著李恒的面容,問道:“那你們呢?”

  微風中,陽光普照,整個凌滄門青綠一片,景色正美。

  李恒穿著一身麻布的短打衣袍,他身姿英挺,長發束在身后,露出光潔的額頭與疏朗的眉目,他的神情淡然,但海敖卻能夠感覺到,李恒在看著凌滄門的時候,眼眸是溫暖的。

  “這里是我們的家,我們怎么可能離開它?現在它的確是弱小,但那又如何,我與我的家人們在一起,什么樣的苦難,都可以一起扛。”李恒輕聲說著,然后轉頭看向海敖,“家的感覺,你懂嗎?”

  海敖微微一怔,他想起了在楊家度過的那些日子。

  “你們即便不走,也不該過這樣的日子,被人欺凌不敢還手,如懦夫一般。”海敖冷聲說道。

  李恒神色未變,看海敖的目光就像看著一個小孩子,他問道:“那你覺得應該怎么弄?”

  海敖反問他:“難道你們就沒有一顆變強的心嗎?”

  李恒輕輕笑了:“有一顆變強的心就夠了嗎?”

  海敖真的覺得他們沒救了,一群能夠修煉的修士,成日的被人欺負,最后竟然都被欺負的連反抗的想法都沒有了,卑躬屈膝,逆來順受,這樣的人,還能指望什么?

  不想再說什么,海敖轉身就離開了楊林的居所。

  日頭高高照著,海敖滿心的憤慨無處訴說,在走回自己院落的路上,他停下了腳步,然后調轉方向,朝靈田走了過去。

  已經到了午飯的時候,被踩踏的部分已經被打理出了多半,經歷了上午發生的事情,偌大的靈田上,只剩下了一個人,掌教廬方道人。

  廬方道人的長袍脫在田邊,白色的長發束在腦后,他彎著腰一點點收拾著被踩倒的靈苗扶起,孤零零的身影在大片大片的靈田上顯得有點單薄可憐。

  海敖從田邊走了過去,一直到了廬方道人身邊才停下,眼睛看著腳下被一一扶起來的靈苗,沒有主動說話。

  廬方道人直起腰,看了海敖一眼,問道:“有什么事嗎?”

  海敖看著這個身材干瘦的老頭子,直接問道:“你們連一顆變強的心也沒有嗎?連反抗都不會了嗎?”

  廬方道人垂下眼睛,撫了撫衣袖上沾染的塵土,說道:“你不懂。”

  “呵。”海敖登時笑了,“都說我不懂,我還真就不懂了,自我出生那日,我就是天之驕子,習慣了別人對我畢恭畢敬奴顏婢膝,習慣了去欺負別人,習慣了把一切看不順眼的人踩在地上,在今日之前,我從來都不覺得我有什么錯。”

  掌教廬方道人看著他,目光寬厚而包容。

  “直到今日,我看到了那群人,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到了這一切,那群人的嘴臉在我眼里有多厭惡,以前的我就有多令人厭惡。”海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現在,我不是施威者,卻也不會像你們一樣甘愿去做一個被欺凌者,連反抗,都不敢。”

  廬方道人抬眸望了望遠處一座山脈,搖了搖頭:“你還是不懂。”

  “我不懂?”

  海敖看著眼前這位凌滄門的掌教,眉梢提起,剛要說什么,就聽到背后傳來了一句帶著揶揄的聲音:“你的確不懂。”

  廬方道人身子微微一僵,與海敖同時轉頭,十多個身穿黑底圓月道袍的人從空中落了下來,立在了兩人身前。

  照月閣的人?海敖皺眉,他們不是拿了靈米走了嗎?怎么又回來了?

  這十多個人中包含了剛剛來索要靈米的五人,趙路恭恭敬敬的跟在一個仙樹境強者的身后。

  “安志長老,聽起來他們果然包藏禍心啊。”趙路彎著腰,表情諂媚的說道。

  廬方道人的目光在安志道人身上停留一瞬,好像才反應過來一般,連忙彎下腰,拱手作揖:“貴客駕臨,未能遠迎,恕罪恕罪。”

  凌滄門的弟子也注意到靈田的動靜,紛紛趕了過來,待看到照月閣眾人的時候,愣住了,不知道這些人去而復返到底是什么意思。

  海敖看著那位被稱作安志長老的修士,他身材高大,看起來像是中年人的模樣,五官方正,一雙眼睛卻凌厲異常,身上帶著更加威嚴的氣勢,整個人不怒自威,屬于仙樹境修為的威壓一出,令很多人都呼吸不暢。

  安志道人面無表情的看著廬方道人,突然抬起手,拍了拍手掌:“好演技,真的差點就被你騙過去了。”

  凌滄門的弟子知道這些人來者不善,被他突然的動作驚了驚,神情忐忑不安,海敖卻看的一頭霧水,不知道他們究竟在說什么。

  廬方道人神情未變,只謙恭的彎著腰,低頭說道:“在下不懂您是什么意思?”

  “不懂?”安志道人的聲音輕而和緩,他看著貌似老實卑微的廬方道人,笑了,“不懂沒關系,我會讓你懂的。”

  說完話,安志道人不再看廬方道人,而是抬起腳,朝一座矮山的方向走了過去。

  趙路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廬方道人與圍在靈田上的其他凌滄門弟子:“走吧,一起去看看。”

  廬方道人看著安志道人去的那個方面,臉色微微一沉,但此時他沒有辦法,只能跟了過去。

  海敖看著不遠處的那座矮山,那座山不過凌滄門主峰一半的高度,山石鋪蓋,看起來平淡無常,毫無可取之處,他從未去過,只不過,海敖想起剛剛與掌教廬方道人談話的時候,廬方道人幾次看向了那座矮山,眼神悠遠。

  那里有什么呢?

  安志長老將眾人帶到了矮山山腳,并沒有再往前走的意思,他剛剛停下腳步,手腕一抖,一柄雪白的飛劍剎那而出,在海敖疑惑的目光中,猛然劈向山腳下一塊兩人高的巨石!

  劍氣呼嘯而至,巨石應聲碎裂,碎石散落一地,濃郁精純的靈氣噴薄而出。

  透過飛揚的塵土,海敖看到了一個穿著普通衣衫,盤膝而坐的年輕人。

  那年輕人看起來也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眉目清朗,五官英挺,但此刻他雙眸緊閉,面色蒼白,嘴角帶著剛剛溢出的血絲,絲絲縷縷的靈氣本如白霧般將他包裹,但被劍氣一激,靈氣翻滾如沸騰的熱水,竟然將那少年完全控制住了!

  安志道人看著少年,嘴角扯出一個冰冷至極的弧度,他掌心處亮光一閃,一面渾圓精致的銅鏡出現在眾人面前,鏡面直直照向那個少年,鏡子里面,顯示的是一顆飽滿的灰色仙種,生機勃勃,四十六片仙葉生長其上,郁郁蔥蔥,靈力如水。

  是一個擁有灰色仙種的弟子,而且這個弟子年紀輕輕,竟然已經是四十六葉境界的修為了!

  一瞬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不安的情緒浮動在虛空中。

  海敖有些詫異的看向廬方道人,帶著震驚,而廬方道人面上血色盡褪,一片蒼白。

  啪啪啪啪。

  掌聲從安志道人身上響起,他笑吟吟的看著廬方道人:“藏的是真好啊,若非你們的人露出了馬腳,我還真查不出他的存在。”

  “灰種,好,真好。”安志道人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已經被他控制住的少年身上,輕聲說道。

  廬方道人額頭有青筋跳起,他身子一動,擋在了暴露出來的少年面前,然后抬起眼眸看著眼前神情冰冷帶著殺意的安志道人,蒼老的面容上一派懇求:“大人,求求你,求求你,他,他是我們門派唯一的希望啊。”

  廬方道人狠狠的咬了咬牙,然后當著自己所有弟子的面,撲通一聲,朝著安志道人跪了下來,他聲音沙啞,語氣卑微:“求求您了大人,我們不敢與貴教為敵,只求你放過我們的弟子。”

  “你們的弟子?”安志道人看著那弟子,嘴角一勾,說不出的陰鷙冰冷,“已經四十六葉境了,即便強迫他轉投為我們門派弟子,他也不可能會忠心的,既然是這樣的話…”

  安志道人手中的飛劍化作流光,剎那而出,激起空中氣浪重重,無邊的殺意傾瀉而出!

  廬方道人面色驟變,踉蹌著起身去擋,卻還是晚了!

  眨眼之間,那飛劍便來到了少年左胸前,穿心而過,其力量之強,直接帶起盤膝坐在地上的少年,砰地一聲,將其釘在山壁之上!

  艷紅的鮮血從少年胸口噴射而出,染紅了他的衣襟,少年睫毛微顫,想睜開眼睛看一看,最終卻垂下了頭,徹底沒了聲息。

  “姜躍!”廬方道人看著自己的弟子被人用飛劍活活釘死在了山壁之上,睚眥欲裂,失聲痛叫,他雙眸大睜,身子顫抖,緩緩跪倒在地上。

  “師弟!”

  “啊!你們這群畜生啊!”

  極致的靜默后是絕望的怒吼。

  整個凌滄門的人都瘋了,姜躍身上流出來的血仿佛將他們的眼眸染紅,那是他們凌滄門未來的希望啊!

  如被逼入絕境的困獸,在無邊的絕望生出了撕裂一切的憤怒,所有人攥起了拳頭,邁步朝照月閣眾人走去。

  隱忍多年,只為了能讓姜躍好好成長起來,可是現在,姜躍死了,門派的希望沒了。

  那還有什么可怕的?曾經連尊嚴都可以拋下,更何況生命?

  安志道人看著憤怒的朝自己走來的那些弟子,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弧度:“真是不自量力啊。”

  安志道人的身子輕輕一震,一棵高達兩百丈的仙樹在他身后破空而起,洶涌的靈氣呼嘯而出,氣浪翻滾,狂風大作,剎那之間,便將凌滄門所有弟子掀飛了出去!

  海敖胳膊被撞傷,他強撐著身子半坐了起來,發現矮山前一片狼藉,凌滄門弟子再無一人站著。

  照月閣的弟子居高臨下的打量著他們,如同俯視一群螻蟻。

  安志道人踱步走到了被釘在山壁上的姜躍身前,仔細打量了一番后,笑了,他轉身看著神情灰敗頹喪的廬方道人,道:“我們掌教預料的果然不錯。你們凌滄門雖然差勁,但憑著你們門派的資源,有幾個四十久葉境的弟子也是應該的,可是呢,你們一個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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