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話,彩屏打起簾子進來回稟:“小姐,周秉徳回來了,正在院中侯著等小姐召見。”
以往彩屏回話,總是身子越過門簾,立在內屋,看過顧玉青一眼,才屈膝回話。
今日卻是半個身子立在外面,從顧玉青的角度看過去,恰好門簾遮住半張臉。
低垂的面頰微微泛紅。
顧玉青眼見她如此,不由眉頭微蹙,“你進來說話。”
彩屏聞音,當即身子一僵,“奴婢就是回稟小姐一聲,周秉徳在外侯著,奴婢手頭還有其他事情做。”
彩屏如是一答,這下連吉祥如意也心頭起了疑惑。
彩屏可是從來沒有違逆過小姐意思的啊,今兒不過是讓她進來回話,怎么偏偏就尋了借口呢!
“小姐讓你進來,自然是有事吩咐你,你手頭什么事,能大的過小姐的吩咐,還不趕緊進來!”如意立刻沖著彩屏說道。
雖說平日大家處在一起感情極好,可她半分容不得旁人敢對顧玉青有一丁點心思。
如意語落,彩屏登時咬著下唇,腳下步子不動,卻是將手邊門簾死死揪成一團,。
顧玉青眼睛一瞬不瞬盯著彩屏,略過門簾,看她分明青白的臉上兩頰依舊散不去的通紅。
吉祥瞥了顧玉青一眼,提腳過去一把拉了彩屏,“你今兒這是怎么了…”
話音兒未落,吉祥頓時語氣一頓,轉瞬一聲驚叫,“天!彩屏,你的臉怎么了,誰打的!”
吉祥一面說,一面將彩屏拖到顧玉青面前。
“小姐,你看彩屏的臉!”說著,不由分說,將彩屏的下巴抬起。
如意一眼看到彩屏素白的臉上左右各是五根分明的手指印,不由心頭一抽,暗自后悔方才誤會了彩屏。
顧玉青看著彩屏臉上血紅的指頭印子,眼底神色倏忽凜冽,“怎么回事!”
怒氣自胸膛驟然騰升。
彩屏是她跟前的丫鬟,又是黃嬤嬤的親孫女,在赤南候府,誰敢打她!
盡管心頭早就有了萬分肯定的答案,顧玉青還是等著彩屏回答。
“沒…沒事。”彩屏別開吉祥,勾著脖子低頭,囁喏道,說話間,豆大的眼淚吧嗒落在鞋面上,暈染一片。
顧玉青眼底神色越發清冷,“你頂著紅彤彤的十根血印子在臉上,你和我說沒事?你是當我傻還是當我瞎!”
“你是我的丫鬟,這滿府里,除了我,沒人有資格打你,就算是小少爺,因著我的緣故,也斷然不會碰你一個手指頭!”
“這里是赤南候府,在自己家受了委屈,連說都不敢說,你以為你忍了委屈就是在替我分憂?”
“旁人只會覺得我無能,在自己家連自己的婢子都護不得周全,如此,越發讓人得勢,以為我好欺負!”
顧玉青氣別人膽大妄為目中無人,更氣彩屏懦弱。
明明瞧著彩屏一張讓打的觸目驚心的臉心頭心疼的緊,可話說出口卻是不由自主的嗔責。
“奴婢不敢!”彩屏被顧玉青的氣勢嚇得一哆嗦,當即跪下。
顧玉青啪的一拍桌子,“不敢就給我說,誰打的!”
顧玉青這桌子拍的格外用力,彩屏被嚇的身子一顫,連想都沒想,脫口就道:“婉珺小姐跟前那個眉心有黑痣的婢子!”
話一出口,彩屏立刻懊悔…又給小姐惹麻煩,“小姐,奴婢臉上看著嚇人,其實不疼的,奴婢…”
顧玉青阻斷彩屏的話,只問道:“她為何打你。”
彩屏只覺得是自己給小姐添了麻煩,一時間支吾不語。
吉祥立在她身側,急得冒火,“你倒是說呀,讓人打成這樣,還說不疼,你這哪里是替小姐著想,你這分明是幫著真兇作踐小姐!”
彩屏一怔,滿目糊涂仰頭看吉祥。
吉祥瞧著她茫然懵懂的樣子,恨得咬牙切齒,“俗話說,打狗看主人,你是小姐的丫鬟,小姐是赤南候府的主人,她們好端端的打你做什么,打你不就是為了踩小姐一腳!”
“你這個糊涂蟲,你什么都不肯說,不是正好幫著她們給小姐添堵!”
彩屏愣愣看著吉祥,心頭琢磨,好像吉祥說的有道理。
轉頭看向顧玉青,瞧著顧玉青一臉慍怒,這才后知后覺體味出來,當即漲的滿面通紅。
“奴婢方才到廚房送回食盒,恰好婉珺小姐帶著她的丫鬟到廚房要一道什么松茸湯。”
“廚房的管事告訴婉珺小姐,府里并沒有松茸,婉珺小姐不信,就說廚房管事必定是受了小姐的意,故意苛責她們祖孫。”
“奴婢聽她無事生非冤屈小姐,就忙上去解釋,她問了奴婢是何身份,越發氣惱,就讓她跟前那個眉心長痣的婢子打了奴婢。”
隨著最后一句話音兒落下,彩屏終是徹底反應過來。
婉珺就是知道她是小姐跟前的人之后,怒氣才更大的。
這么說…當真如小姐和吉祥所言,婉珺打她,根本就是沖著小姐的。
是她糊涂了…懊惱又生,彩屏只將頭垂的更低,“是奴婢無用。”
顧玉青聽她前言后語說罷,心疼的嘆過一口氣,起身扶了彩屏起來,吩咐如意,“帶她去上點藥,別落了疤!”
如意領命,帶著彩屏離開。
她們前腳一走,顧玉青當即便帶著吉祥直奔秋香園而去。
她一路行過去的時候,陸婉珺正立在滇陽王妃跟前說話。
打了彩屏的事已經傳到滇陽王妃耳中,為此她著實責備數落了陸婉珺幾句。
陸婉珺心頭不服,辯解道“…祖母,我實在忍不住才讓人打了她,不過是個丫鬟,難道顧玉青還真敢為了個丫鬟和我鬧起來?她就不怕失了赤南候府的顏面,讓人說她苛責我們!”
陸婉珺說的理直氣壯。
滇陽王妃眼皮幾跳,若是沒有昨天那些事,她敢一萬分肯定顧玉青絕不敢如何。
可現在…她卻是心頭一點把握沒有。
“那彩屏畢竟是她跟前的人,又是她母親奶娘的孫女,與旁人不同。”
陸婉珺一臉不悅,“我又不知道她的身份!再說了,打就打了,顧玉青還不敢如何,難道祖母倒要先訓斥我了!”
正說話,一個丫鬟進來回稟:“王妃,小姐,顧大小姐過來了!”
陸婉珺雖然剛剛嘴硬,可聽到此言,登時心虛的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