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手中信函,蕭祎似有若無朝公孫牧投去征詢的目光,公孫牧搖頭否定。
蕭祎心頭的惶恐愈發彌漫,目光不由自主落向顧玉青,可看到顧玉青瑟瑟發抖面色土灰的樣子,又覺是自己多心了,顧玉青該是沒有這樣反將一局的頭腦吧。
可若她有呢…
隨著思緒漸深,蕭祎不由一個激靈,若是這封密函是顧玉青蓄意放入書房引誘禁軍統領查獲,那么…一想到即將面對的后果,蕭祎不寒而栗。
寒顫過后,迅速轉眸看向皇上,“父皇,眼下證據確鑿,四弟謀逆,兒臣與父皇一樣痛心疾首,四弟許是無知,被人誘騙,可無論緣由如何,遼東那邊,父皇要趕緊決斷,戰場之事,瞬息萬變,稍有耽擱,都有可能是萬劫不復的結果,父皇!”
蕭祎的話,無論是內容還是語氣,拿捏得都極是精準,一副心疼皇弟的兄長姿態也是極其到位,顧玉青聽著,不由冷笑。
真是難為蕭祎,為了將父親和蕭煜扳倒,竟然讓人模仿父親筆跡,寫出這么多信函來,也不知替他寫信那人,此刻是不是還有命活著。
按著蕭祎的性格,他相信的,唯有死人!怕是那人前腳提筆,后腳就血濺當場了。
不過,活該!
心思微動,顧玉青等著那個恰當的時機,依舊沉默不言。
蕭祎語落,公孫牧隨聲附和,“陛下,只要您下令,臣即刻就開拔,寧愿戰死沙場,也絕對不讓遼東奸計得逞。至于四殿下和顧臻,陛下要如何處置,那是本朝關門之事,眼下,還是外敵要緊!”
滿口之言,冠冕堂皇。
皇上,到底是皇上,豈是誰幾言幾語就能左右了心智的。
如果這信函上的內容,緊緊是針對顧臻,興許他萬般不愿相信,也會即刻朱筆批示,責令公孫牧當即開拔趕赴遼東接應。
畢竟,戰事當前。
可蕭煜也被牽扯進來,皇上心頭,震怒之余,更多的,卻是驚疑,重重疑慮,層層浮疊。
歷朝歷代,皇子奪嫡,手段都是殘酷血腥,眼前這些,究竟是皇子奪嫡的手段還是怎樣,他必須要分辨清楚。
眼見蕭祎和公孫牧語落,皇上只沉默不言,并不做出舉動,顧玉青低垂的羽睫微動,雙眸輕抬,一雙眼睛直直朝蕭祎看過去,“陛下,三殿下手中那封密函,臣女可否一看,父親對朝廷的忠心,日月可鑒,臣女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父親包藏禍心。”
憑她對蕭祎的了解,她點名要看這信函,蕭祎是必定不會給她看的,語落,顧玉青一瞬不瞬凝著蕭祎捏在手中的信函。
眼見顧玉青開口,禁軍統領略略舒出一口氣,可聽她所說之言,又不免失望,這種時候,說這些話,有什么用!
蕭祎本就覺得手中這封發黃的信函蹊蹺,聞言,自然不會給顧玉青看,“做女兒的,當然不會懷疑自己的父親,可眼下,事實皆在,這些通敵信函,每一封都是從你赤南侯府搜出,你再說這些話,還有何意義!”
說著,佯做怒氣攻心,將手中那發黃的信函揉成一團,轉手就朝身后不遠處的火盆里丟去。
這意外而現的信函,既然不是他的部署,則沒有存在的必要,留著,也是讓人懸心的禍害,反倒燒了干凈,一把火燒成灰,不管是不是顧玉青的刻意安排,她都無法再掀風雨。
蕭祎舉手,正欲將手中紙團拋出,然而,就在那電光火石一瞬間,立在他身側不過數步遠的顧玉青,忽的像是發瘋一般,朝著他猛撲過來,嘴里道:“殿下要做什么,臣女不過是想要看看這信函,殿下就要把這信函丟到火盆里燒了嗎?這信函,莫非臣女看不得?”
被顧玉青硬生生一撞,蕭祎出手的紙團便偏了方向,在空中劃過一道暗黃的弧線,“砰”的落下,滾落在火盆不遠處。
要燒掉的紙團沒有燒成,反倒引起所有人的注目,蕭祎不禁惱羞成怒,一把推開顧玉青,順勢道:“你做什么!本王堂堂皇子,又是在御書房重地,由得你一個逆賊之女放肆!怎么?你父親在外四通外敵,你在內就要謀弒皇子,還真是父女一脈!”
一面說,一面轉身朝那火盆處走去,欲要將那紙團撿起,順勢丟入火盆。
只是先他一步,更靠近火盆的禁軍統領卻是彎腰拾起,迎上走來的蕭祎,恭敬道:“殿下小心,這些可是赤南侯的罪證,毀不得。”
眼見紙團被禁軍統領搶先拿到,蕭祎不由氣的咬牙,卻又無可奈何,只能折返回身。
經此一變,皇上本就疑慮重重,再看蕭祎,目光就多了幾分凌厲。
禁軍統領將紙團捋展,征詢看向皇上,“陛下,顧大小姐說要看著密函,可是給她?”
落在蕭祎身上的目光一斂,皇上點頭許可。
瞧著顧玉青從禁軍統領手中將信函接過,蕭祎一顆心猛地一縮,與公孫牧彼此一個對視,得到蕭祎示意,公孫牧“撲通”雙膝跪地,“陛下要猶疑調查,大可讓臣率兵先行一步,軍情不可誤啊。”
公孫牧說的情真意切,椎心泣血,“陛下,黎民百姓何其無辜,戰亂多一日耽擱,他們就多一日遭罪,臣體諒陛下心疼四殿下,對于此事與四殿下有關,實在難下決斷,臣不求陛下其他,只求陛下肯讓臣立刻帶兵去遼東,臣這一顆心,實在如被油煎,安寧不得,只要一想到遼東戰場可能已經成了遼人的天下,臣…”
說至動情處,公孫牧激動不能聲,只雙手伏地,“砰砰砰”磕起頭來,聲音巨大,不過幾下,額頭便血肉模糊,一面磕頭,一面帶著顫音兒道:“臣替百姓求陛下了!”
他如此一番話,便是將皇上架起。
皇上若是不點頭同意,便是為了一己私情,置江山百姓安危于不顧的昏君。
顧玉青聽著,心頭冷笑連連。
這個公孫牧,帶兵打仗不行,演戲倒是一把好手。